第两百三十六章 鹬蚌相争
南方的烽火与北疆的狼烟,如同两条无形的绞索,死死勒在了大皇子与三皇子的脖颈上,让他们在争夺那张至高龙椅的同时,感到呼吸愈发困难。猜忌的毒芽一旦种下,在恐惧与愤怒的浇灌下,便会疯狂滋长,直至撑裂理智的堤坝。
京城,这座帝国的心脏,往日里的繁华与秩序早已被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所取代。街道上的行人神色匆匆,商铺大多关门歇业,唯有全副武装的兵卒巡逻队踏着沉重的步伐,在空旷的街道上来回穿梭,甲叶碰撞声在寂静中传出老远。空气中弥漫着硝石和隐隐的血腥气,那是冲突前兆的味道。
皇宫,养心殿。
龙榻之上,年迈的皇帝气息奄奄,面色蜡黄,仿佛一盏随时会熄灭的油灯。数名太医跪伏在殿外,额头顶着冰冷的地面,瑟瑟发抖,他们已经用尽了手段,却回天乏术。殿内,仅有几名忠心耿耿的老太监垂手侍立,连大气都不敢喘。
皇帝浑浊的双眼无力地望着殿顶精美的蟠龙藻井,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在偶尔清醒的片刻,通过身边仅存的、不涉党争的老太监低声禀报,他零碎地了解到宫外的局势——他的两个儿子,他寄予厚望的继承人,正在将他经营一生的帝国推向内战的深渊。
“北疆……赵虎……军演……”皇帝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眼中闪过一丝混合着悲哀与嘲弄的神色。他何其精明,即便垂死,也能看出赵虎那“隔空落子”的狠辣与高明。这不是蛮力,而是精准地击打在了帝国最脆弱、也是他两个儿子最敏感的神级上。
“呵……呵呵……”他喉咙里发出几声沙哑的低笑,带着无尽的凄凉。他悲哀地发现,朝廷,皇室,对那个崛起于北疆的枭雄,已经没有任何实质的制约之力。所谓的皇权威严,在绝对的武力与莫测的手段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他甚至能想象到,此刻的赵虎,正稳坐黑风堡,冷眼旁观着京城这场由他亲手添柴加火、即将爆发的惨剧。
“蠢……蠢儿啊……”一滴浑浊的泪水从皇帝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他是在骂那两个为了皇位即将兵戎相见的儿子,又何尝不是在骂自己?若非他早年平衡失当,晚年又优柔寡断,何至于此?
最终,所有的情绪化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带着一个王朝末路的无奈与悲凉,消散在充斥着药味的空气中。
皇帝的沉默与濒死,如同撤去了最后的缓冲。大皇子与三皇子之间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彻底断裂!
冲突的导火索,源自一场关于京城九门控制权的争夺。三皇子麾下的一支边军精锐,试图接管由大皇子心腹控制的西华门,双方从口角争执迅速升级为武力冲突!
“放箭!给本王射死这些叛军!”西华门城楼上,大皇子一系的守将目眦欲裂,嘶声怒吼。
“攻上去!殿下有令,夺下此门者,官升三级,赏千金!”城下,三皇子的将领挥舞着战刀,身先士卒。
刹那间,箭矢如同飞蝗般从城头倾泻而下,城下的边军则架起云梯,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刀剑碰撞声、惨叫声、怒吼声、垂死者的呻吟声……瞬间打破了京城维持了许久的、虚假的平静!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冲突以惊人的速度蔓延至整个京城!
皇城东南,属于大皇子母族的府邸区域,突然遭到不明身份(但装备精良,疑似三皇子暗中蓄养的死士)的武装袭击,火光冲天,哭喊震地!
几乎同时,城西的三皇子一派某位重要文官的宅院,也被一群蒙面人(手法狠辣,带着军伍痕迹,被怀疑是大皇子指使)趁夜闯入,血腥屠杀!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京城每一个角落蔓延。普通的百姓紧闭门窗,蜷缩在床底桌下,听着外面传来的喊杀声与兵刃交击声,瑟瑟发抖,祈祷着厄运不要降临到自己头上。
更多的部队被投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内战。禁军彻底分裂,一部分忠于大皇子,一部分倒向三皇子,还有一部分则在混乱中保持中立,或者干脆溃散。曾经象征着帝国威严的朱雀大街,成了两方兵马反复争夺、尸横遍野的战场。鲜血染红了青石板路面,断臂残肢随处可见,破损的旗帜在火光中无力地飘动。
“杀!一个不留!”
“保护殿下!挡住他们!”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
“快跑啊!乱兵来了!”
怒吼声、惨叫声、求饶声、马蹄声、房屋倒塌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谱写成一首名为“权力更迭”的残酷交响曲。火光映红了京城的夜空,浓烟滚滚,遮星蔽月。昔日繁华的帝都,在这一夜,彻底化作了人间炼狱。
……
黑风堡,观星台。
赵虎负手而立,遥望南方。尽管相隔千里,他仿佛也能感受到那股从京城方向传来的冲天煞气与血腥。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神色平静无波。
林红玉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轻声道:“刚接到京城密报,一个时辰前,大皇子与三皇子的部队已在城内全面交战,局势彻底失控。皇宫被波及,具体情况不明。”
“嗯。”赵虎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依旧投向远方那看不见的战场,“知道了。”
林红玉看着他平静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我们……是否需要做些什么?比如,趁机……”
赵虎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不必。让他们打。”
他转过身,看着林红玉,眼神深邃如夜:“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我们要做的,不是急着下场捞鱼。”
“而是确保……”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
“这两只鹬蚌,”
“斗得足够久,”
“流足够多的血。”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南方,那映照在眼底的,仿佛不是京城的烽火,而是更加遥远的未来。
“只有流够了血,”
“他们才会明白,”
“谁才有资格,”
“来收拾这残局。”
夜风吹拂,带来北疆特有的寒意,却吹不散赵虎话语中那掌控一切的冷漠与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