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彦姬体内的狂暴能量在阿离饱含羁绊的歌声、铃鹿御前温和的海洋之力以及紧那罗安抚琴音的共同作用下,终于暂时平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然而,静室内的气氛并未因此轻松多少,反而更添几分凝重。
那紫黑色的能量并未消散,只是如同蛰伏的毒蛇,盘踞在铃彦姬的经脉与灵魂深处,黯淡却顽固。御馔津的神力结界依旧维持着,不敢有丝毫松懈,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能量余波,提醒着众人危机的暂缓而非解除。
阿离跪坐在床边,紧紧握着铃彦姬冰凉的手,泪水早已干涸,只剩下满眼的疲惫与后怕。她不敢想象,若是再晚上一步,或是自己的歌声未能唤回姐姐一丝清明,后果会是如何。此刻,她只愿这短暂的宁静能够持续得更久一些。
晴明脸色苍白地调息着,先前在皇城废墟灵魂受创,加上方才全力维持结界、辅助安抚,他的消耗已然接近极限。他看向铃鹿御前,郑重行礼:“此番多亏阁下及时出手,以瀚海之力加以引导,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铃鹿御前摆了摆手,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湛蓝的眼眸中却不见往日傲色,反而沉淀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她瞥了一眼床上昏睡的铃彦姬,又迅速移开目光,仿佛那身影会灼伤她的眼睛。
“不必谢我。”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本统领只是……见不得这等力量失控暴走的样子。”
她的话语含糊,但晴明却能感受到那背后深藏的情感波动。联想到她之前提及的弟弟大岳丸,以及她看到铃彦姬力量失控时那异常的反应,晴明心中隐隐有了猜测。铃鹿御前并非单纯出于道义或对污染的厌恶才出手,更是因为铃彦姬那扭曲狂乱的力量,触动了她心底关于弟弟最惨痛、最不愿回首的记忆。
紧那罗收起七弦琴,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此女体内邪种已与本源深度纠缠,强行拔除几无可能。方才之法,乃是唤醒其自身善念与羁绊加以压制,治标不治本。若那邪神意志再次引动,恐难复今日之效。”
她的话语点明了众人心中最大的忧虑。八岐大蛇留下的这颗“种子”,其恶毒之处就在于它扎根于铃彦姬的心伤与力量本源,外力难以根除,只能依靠她自身的意志去对抗。但经历了万载孤寂与怨恨侵蚀,又被八岐大蛇如此算计,她的意志还能支撑多久?
“必须找到彻底解决之法,或者……至少找到抑制那邪神意志再次引动的方法。”晴明沉声道,目光扫过众人,“入殓师阁下正在借助‘森罗庭’之力持续净化地脉残余污染,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此外,八岐大蛇此次行动,目标明确,手段阴狠,它绝不会仅仅满足于制造一个‘蚀心’和埋下一颗‘种子’,必然还有后续。”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调息的寻香行忽然开口,他手中的熏香炉青烟袅袅,指向京都旧皇城的方向:“那里的‘香气’……并未因‘蚀心’摧毁而完全纯净。有一股极其隐晦、带着悲伤与……熟悉海潮气息的波动,似乎被‘蚀心’的毁灭所惊动,正在地脉深处缓缓苏醒……”
熟悉的海潮气息?众人皆是一怔。
铃鹿御前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你说什么?海潮气息?具体方位!”
寻香行闭目凝神,仔细感知了片刻,指向皇城废墟更深处,靠近原本内海的方向:“在那里……波动很微弱,但确实存在,而且……似乎在呼唤着什么?”
呼唤?铃鹿御前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一个荒谬却又让她无法抑制地升起希望的念头,如同海草般缠绕上她的心头。难道……难道是……
她再也按捺不住,甚至来不及向晴明等人解释,身形一晃,已然化作一道湛蓝流光,朝着寻香行所指的方向疾驰而去!
“铃鹿御前阁下!”晴明惊呼,但对方速度太快,转眼便消失在天际。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面面相觑。铃鹿御前的离去固然令人意外,但她最后那急切乃至带着一丝慌乱的神情,却让晴明心中那份猜测更加清晰。
“博雅,妖狐,你们留守城中,协助御馔津阁下看护铃彦姬姑娘,警惕任何异动。”晴明迅速做出安排,“寻香行阁下,紧那罗阁下,麻烦随我走一趟,跟上铃鹿御前阁下。她情绪不稳,恐生事端,而且……那边的情况,或许与我们面临的危机也有关联。”
寻香行和紧那罗点头应下。
阿离担忧地看了一眼离去的众人,又看了看床上的姐姐,最终咬牙道:“晴明大人,我也去!我对水汽和能量流动敏感,或许能帮上忙。姐姐这里……有御馔津大人在,暂时应无大碍。”
晴明看着阿离坚定的眼神,知她放心不下铃鹿御前,也或许是想为拯救姐姐尽更多力,便点了点头。
四人不再耽搁,立刻动身,朝着铃鹿御前消失的方向追去。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静室内,沉睡的铃彦姬指尖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眉心那黯淡的紫黑色纹路,闪过一丝微弱到极致的诡异光芒。守在一旁的御馔津似有所觉,警惕地加强了神力输出,但那光芒一闪而逝,再无动静,仿佛只是错觉。
地脉深处,暗流愈发汹涌。铃鹿御前追寻着那一丝渺茫的希望,而晴明等人紧随其后,却不知前方等待他们的,将是更深沉的悲伤,还是……绝境中意想不到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