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陆远就背着新制的复合弓来到了村后的打谷场。
这个季节打谷场空荡荡的,只有几个草垛孤零零地立在场边,成了绝佳的靶子。陆远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这是他用老竹竿削制的,箭头是王铁匠打的三棱破甲箭,箭尾粘着从供销社买的羽毛。
先试试三十步。他自言自语地丈量着距离,在地上划了条线。
晨风吹过,带着稻谷的清香。陆远深吸一口气,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左手持弓,右手搭箭。滑轮组随着弓弦的拉动无声转动,省力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箭矢破空而出,正中草垛中心的红布条!更惊人的是,箭头直接穿透了厚厚的草垛,从另一头露出寒光闪闪的箭尖。
陆远挑了挑眉。这威力已经接近现代复合弓的七成水准,对付野狼绰绰有余了。
小花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陆远回头,看见妹妹和春妮手拉手跑过来,两个小姑娘都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花布衫,小脸红扑扑的,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不是说好等我叫你们吗?陆远收起弓,假装严肃地问。
小花吐了吐舌头:春妮姐看见你往这边走,我们就...
远哥,这就是你做的新弓?春妮眼尖,一眼就注意到了那把造型奇特的复合弓,怎么上面还有小轮子?
陆远笑了笑,把弓递给她们看:这叫滑轮,能省力气。
小花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弓身,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哥,我能试试吗?
先看我怎么射。陆远重新搭箭,放慢动作演示,站直,两脚分开,左手握弓要稳...
两个小姑娘看得目不转睛。当箭再次命中靶心时,她们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
现在轮到你们了。陆远拿出一把迷你弓——这是他用边角料做的,威力只有大弓的三分之一,但足够孩子练习。
小花跃跃欲试,可当她真的拿起弓时,小胳膊却抖得像筛糠。陆远蹲下身,耐心地调整她的姿势:别紧张,就像扔石子一样...
第一箭歪歪斜斜地飞出去,连草垛的边都没蹭到。小花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没关系,再来。陆远鼓励道,记住,撒放时要干脆。
春妮的表现好一些,第二箭就擦到了草垛边缘。两个小姑娘你一轮我一轮地练习着,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
休息会儿。陆远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几块水果糖,补充点体力。
小花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剥开糖纸。春妮却盯着陆远的大弓,欲言又止。
想试试?陆远看穿了她的心思。
春妮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我拉不动吧?
试试看。
陆远帮她调整好姿势,让她体验滑轮组的省力效果。春妮使出吃奶的劲儿,竟然真的拉开了三分之二!
箭虽然没中靶,但飞得又直又远。春妮激动得小脸通红:远哥!我...我拉动了!
不错!陆远由衷地赞叹,再练几个月,你就能用大弓了。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陆远警觉地回头,看见张大山带着几个村民朝这边走来。
远小子!老猎人远远地就喊,听说你的新弓成了?
陆远暗自叹了口气。消息传得真快,看来今天别想安静训练了。
张爷爷!小花兴奋地跑过去,我哥的弓可厉害了!能射穿草垛!
村民们围上来,好奇地打量着这把怪模怪样的弓。有人怀疑,有人惊叹,更多的是跃跃欲试。
让我试试!村里最壮的民兵二柱子伸手就要拿弓。
陆远不着痕迹地避开:先看我怎么用。
他走到五十步开外——这个距离已经超出普通猎弓的有效射程了。搭箭、开弓、瞄准,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箭矢竟然射穿了草垛,深深钉在了后面的土墙上!围观的村民倒吸一口凉气,这威力要是射在人身上...
神了!二柱子眼睛瞪得像铜铃,这力道,能打野猪了吧?
不止。张大山捋着胡子,一脸骄傲,昨儿个我亲眼看见远小子射穿了俩草垛,这要换成狼...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在这个靠山吃山的年代,一把好弓意味着更多的肉食和更好的生活。
远哥,能给我也做一把不?二柱子搓着手问,多少钱都行!
材料难找。陆远婉拒,这把也是凑了好久才做成的。
他不想让这种武器太普及,万一落到坏人手里...
小气!有人嘀咕道。
张大山立刻站出来:嚷嚷啥?人家花心思琢磨出来的,凭啥白给你们?
老猎人在村里颇有威望,这么一说,其他人也不好再纠缠。众人又看了一会儿,渐渐散了。
远小子,等人都走光了,张大山压低声音,你这弓...最好别让太多人知道。
陆远点点头,正合他意。
对了,老猎人突然想起什么,后山又发现狼踪了,你最近别单独上山。
陆远眼神一凛:什么时候的事?
昨儿傍晚,王麻子家的羊被咬死一只。张大山叹了口气,还是那只头狼,鼻子上有道疤,准是你伤的那只。
陆远握紧了弓。畜生记仇,这是回来报复了。
张爷爷,我想组织个狩猎队。他忽然说。
老猎人眼前一亮:好主意!什么时候?
明天一早。陆远看了看正在专心练箭的两个小姑娘,不过得先把她们安顿好。
回家路上,小花和春妮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讨论着刚才的。陆远却心事重重——头狼不除,后患无穷。
哥,我明天还能练箭吗?小花仰着小脸问。
能,不过得跟春妮一起,别单独出门。陆远摸了摸妹妹的头,明天哥要上山打狼。
我也去!小花立刻嚷道。
胡闹!陆远板起脸,狼不是兔子,凶得很。
小花撅起嘴,但也没再坚持。春妮懂事地岔开话题:远哥,我爹说后山有片竹林,适合做箭杆。
嗯,改天去看看。
回到家,陆远发现父亲正在院子里编筐。自从腿伤后,陆建国干不了重活,就做些手工活贴补家用。
爹,今天感觉怎么样?陆远放下弓箭,蹲到父亲身边。
好多了。父亲笑了笑,目光落在复合弓上,这就是你捣鼓的新玩意儿?
陆远点点头,简单解释了原理。父亲虽然听不懂那些术语,但看到儿子眼中的光彩,还是欣慰地笑了:比你爹强。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陆远鼻头一酸。在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心里,儿子永远是他的骄傲。
明天要上山?父亲突然问。
嗯,打狼。陆远没隐瞒,张爷爷他们也去。
父亲的手停顿了一下,又继续编织:小心点。
晚饭后,陆远开始为明天的狩猎做准备。他仔细检查每一支箭,用磨刀石将箭头磨得更加锋利。小花蹲在旁边看,时不时递个工具什么的。
哥,能教我这个吗?她指着箭尾的羽毛问。
这叫箭羽,保持平衡用的。陆远耐心解释,粘的时候要对称,不然箭会打转。
小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却学着哥哥的样子比划着。陆远心中一动,也许真该教妹妹些真本事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多一分技能就多一分生存的保障。
看好了,他放慢动作,箭头要这样磨...
夜深了,油灯的光晕笼罩着兄妹俩。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专注,谁也没注意到母亲站在门边,眼中闪烁着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