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场一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京城权贵圈中激起了难以平息的涟漪。
长公主慕容华不再是那个只存在于宫廷宴会角落、美丽却模糊的影子，他成了众人目光交汇的焦点，带着一丝神秘与令人心惊的锋芒。
然而，风暴中心的慕容华，却比以往更加沉寂。
他深居昭华殿，以“偶感风寒”为由，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邀约。
那日马场上的亮相是不得已而为之，过犹不及的道理他懂。
他现在需要的是消化这次行动带来的影响，并观察各方的反应。
这日午后，细雨霏霏。
昭华殿内药香袅袅，慕容华只着一件素白寝衣，墨发未束，慵懒地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窗外被雨水洗刷得翠绿欲滴的芭蕉叶。
因称病，他未着束胸，寝衣领口微松，露出一段精致如玉的锁骨和一小片平坦却肌理分明的胸膛。
少了往日宫装的束缚，他整个人透出一种难得的松弛与脆弱，眉眼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倦怠，在朦胧雨景的映衬下，竟有种惊心动魄的易碎美感。
锦书端着一碗刚煎好的汤药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殿下，该用药了。”
慕容华回过神，微微蹙眉。
他厌恶一切苦味的东西。
但戏既已开场，便需做足。
他接过药碗，屏息正准备一口饮尽，殿外却传来了通禀声，
“陛下驾到——！”
慕容华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怎么来了？
而且是在他“病中”，未及通传便直接闯入内殿？
不及细想，慕容烬的身影已出现在殿门口。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许是淋了雨，肩头带着湿意，墨发也有些凌乱地贴在额角，竟少了几分平日的冷戾，多了些许……狼狈？
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看到软榻上那抹素白身影时，瞬间燃起了幽暗的火光。
他的目光如同黏稠的蛛网，牢牢锁住慕容华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桃花眼，滑过他因准备喝药而微微开启、泛着水光的唇瓣，最后定格在那松垮寝衣领口露出的一小片肌肤上。
那里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晃眼。
他看到自己皇姐这副毫无防备、甚至带着点病弱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像是被羽毛极轻地搔刮着。
这副模样的皇姐，比马场上那个锋芒毕露的他，更让人想要……摧毁，或者，彻底占有。
他几乎是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混合着药味和对方身上冷梅香的气息，这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还能感受到除了权力之外的、另一种滚烫的悸动。
“皇姐病了，怎不早些派人告诉朕？”慕容烬的声音比平日更加低沉沙哑，
他几步走到榻前，无视了跪地行礼的锦书，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慕容华。
慕容华下意识地想拉紧衣领，却碍于手中药碗，只得微微侧身，避开那过于灼热的视线，声音带着疏离的恭敬，
“些许小恙，不敢劳烦陛下挂心。”
“皇姐的事，从来都不是小事。”慕容烬在他榻边坐下，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热度。
他伸出手，不是去接药碗，而是极其自然地用指腹擦过慕容华的唇角——那里并未沾染药汁，只是一个近乎本能的、想要触碰的借口。
那带着薄茧和一丝雨水泥土气息的指尖触碰到敏感皮肤的瞬间，慕容华浑身猛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要后退，却被慕容烬另一只悄然按在榻边的手挡住了去路。
“陛下！”他声音微厉，带着明显的抗拒，那双桃花眼里氤氲的雾气似乎都凝结成了冰渣。
这变态！竟敢直接动手！
感受着指尖那微凉细腻的触感，和皇姐神情中对自己明显的抗拒，心底那股暴戾的破坏欲与扭曲的爱意交织翻涌。
他喜欢看皇姐这副被逼到角落、露出利爪的模样，这让他觉得真实。
他甚至想看他更生气，更失控……或许，伤了他自己，皇姐会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多为他皱一下眉？这个念头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
慕容烬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就着那个擦嘴角的姿势，指尖微微用力，几乎要嵌进那柔软的皮肤里。
他俯身，凑到慕容华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如同情人呢喃般低语，“皇姐可知，那日在马场，你拉弓的模样，让朕……彻夜难眠。”
他的气息灼热地喷在慕容华耳廓，带着一种偏执的疯狂。
“朕真想折断那弓，藏起那箭，让你永远只在这昭华殿内，只为朕一人……展露风华。”
慕容华听得头皮发麻，胃里一阵翻涌。
这已经不是试探，这是赤裸裸的宣告和威胁！
他猛地挥开慕容烬的手，因为动作过大，药碗中的褐色汤汁溅出几滴，落在两人之间的锦被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陛下请自重！本宫需要休息！”他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逐客令。
慕容烬看着他因愤怒而泛红的脸颊和那剧烈起伏的胸口，眼中竟闪过一丝近乎病态的满足。
他缓缓直起身，目光依旧焦着在慕容华脸上，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每一分表情都刻入骨髓。
“好，皇姐好好休息。”他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温柔，“朕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他深深看了慕容华一眼，转身离去。
那背影在雨幕中，竟透着一股孤绝的偏执。
慕容华看着他消失，猛地将手中的药碗掷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汤药四溅。
“疯子！”他低骂一声，胸口因愤怒和后怕而剧烈起伏。
慕容烬的眼神，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
那不是帝王对臣属的掌控，而是一个疯子对觊觎之物的、不计后果的占有欲！
锦书吓得脸色苍白，连忙上前收拾。
就在这时，殿外再次传来通禀，这次是萧绝将军求见，说是奉陛下之命，送来一些边境得来的珍稀药材。
慕容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寝衣，冷声道，“传。”
萧绝大步走进殿内，他穿着一身未换下的武将常服，肩宽腿长，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凛冽气息。
当他看到软榻上那个仅着素白寝衣、墨发披散、脸色因方才怒气而泛着不正常红晕的慕容华时，脚步猛地顿住，呼吸一窒。
眼前的景象冲击力太大。
褪去了华服珠钗的长公主，脆弱得像雨中摇曳的白玉兰，有些微敞的领口，因着怒气而更加水光潋滟的眼眸，那紧抿着的、色泽浅淡却形状优美的唇……无一不在挑战着他岌岌可危的自制力。
他只觉得喉咙发干，心跳如擂鼓，几乎能听到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
他从未想过，一个“女子”能同时拥有马场上的飒爽英姿和此刻……这般引人堕落的脆弱风情。
他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双手捧着一个锦盒，声音都比平时低沉了几分，“末将……奉陛下之命，特来为殿下送药。”
慕容华看着他这副窘迫的模样，心中那点因慕容烬而起的怒火奇异地消散了些许。
这莽夫，倒是比那个疯子顺眼点。
“有劳萧将军了。”他声音依旧有些冷，但缓和了不少，“放下吧。”
萧绝依言将锦盒放在一旁的桌上，动作略显僵硬。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笨拙的关切，
“殿下……凤体可好些了？北地苦寒，这些药材对驱寒补气颇有奇效……”
他絮絮地说着药材的用法，目光却始终不敢与慕容华对视，只敢盯着地面，或者他垂在榻边的那只白皙如玉、指节分明的手。
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药味和对方身上那股清冷的梅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让他心跳失序的气息。
萧绝只想再多待一会儿，哪怕只是听着他清越的声音，感受着这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距离。
萧绝只感觉自己像是中了蛊，明知不该，却无法控制地被吸引。
慕容华看着他这副忠犬般小心翼翼又难掩关切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动。
或许……这个人，可以稍加利用？
“本宫无事，将军费心了。”他语气放缓了些，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和。
只是这细微的变化，却让萧绝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像一只得到了主人夸奖的大型犬。
“殿下无恙便好！末将……末将告退！”他像是生怕自己失态，慌忙行礼，
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退出了昭华殿，那背影带着几分仓促和难以抑制的欢喜。
慕容华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
昭华殿内，药香未散，一场由偏执帝王掀起的暗涌暂时平息，却留下了更深的漩涡。
而一只懵懂的忠犬，已然坠入其中，无法自拔。
窗外的芭蕉叶，被雨水洗刷得愈发青翠欲滴，仿佛在预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