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如今刘芒虚岁已六岁。在这个时代,六岁的男童虽仍属稚龄,但已不算完全的懵懂无知,尤其是在乡野之间,半大的孩子已然能帮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杂事。
而刘芒表现出的“早慧”,更是让母亲吴氏和兄长刘备对他颇为放心。
吴氏依旧操持着她的老本行,收购麻葛、编织草席草鞋,维持着家庭最基本的生计,只是如今在县城,生意似乎比在楼桑里时还要好些。
刘备则整日早出晚归,忙碌异常。如今虚岁十八的他,身材更加挺拔,眉宇间的沉稳之气愈浓,言谈举止已完全是一副成年人的做派。
他在外似乎交友极其广阔,三教九流皆有往来。刘芒时常能看到一些形貌各异的人在自家那小小的院门外与刘备拱手作别,其中不乏一些看起来豪气干云的游侠儿。
但偶尔……也会有一些眼神闪烁、举止带着几分流里流气,瞧着不太像正经人的家伙。
看着那些人与刘备称兄道弟、勾肩搭背的模样,刘芒心里偶尔也会犯嘀咕:大哥……不会特么的交友不慎,走上什么歪路了吧?
比如……混黑社会?毕竟史书上记载刘备早年“好交结豪侠,年少争附之”,这“豪侠”里面,水分可就大了。
不过转念一想后世刘备那“仁德”之名,他又赶紧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大哥这是接地气,积累人脉呢!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嘛!
这一日,刘备难得地早早回家,身后还跟着两位客人。这两人衣着虽不华丽,但用料扎实,风尘仆仆中透着一股精干之气,一看便是常在外行走之人。
刘备手里还提着一包熟肉和一小坛酒,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
“娘,芒弟,我回来了。这两位是我的好友,今日在家中便饭。”刘备招呼道。
吴氏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热情地招呼客人。刘芒也好奇地凑了过来,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在两位客人身上打转。
那两人见刘芒生得机灵可爱,也甚是喜欢,纷纷逗他:“小兄弟几岁啦?”“瞧这机灵劲儿,将来定有出息!”
刘芒心里撇撇嘴,小爷我心理年龄当你叔叔都够了!但他面上却装出一副天真模样,看到桌上的酒坛,突然冒出一句:“男子汉大丈夫,喝酒乎?两位叔叔敢跟我干一杯不?”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随即爆发出大笑。
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客人笑得直拍大腿:“哎哟!玄德兄,你这弟弟可了不得!这么点大就要喝酒?喝了怕是要出门打转转(转圈晕倒)咯!”
气氛顿时轻松活跃起来。酒菜摆上,刘备与那两人边吃边聊,刘芒就乖巧地坐在一旁,名义上是陪客,实则竖着耳朵听他们谈话,顺便混点好吃的下酒菜。
几杯酒下肚,话题渐渐深入。从他们的互相称呼中,刘芒渐渐听出了端倪。刘备称那年长些的为“世平兄”,称年轻些的为“苏兄”。
张世平?苏双?!
刘芒心中大惊!这俩名字他可太熟悉了!这不就是史书上记载,在黄巾起义前后,资助刘备拉起第一支武装队伍的那两个中山贩马商人吗?!我靠!原来大哥这么早就跟他们搭上线了?!
只听那张世平叹了口气,对刘备说道:“玄德兄,不瞒你说,这世道是越来越不太平了。我们这次贩马往北边去,差点就折在路上了!沿途盗匪蜂起,关卡盘剥也重!这次能顺利脱身,还多亏了你和你叔父在郡中周旋,否则这批马匹……唉,损失可就大了!”
刘备摆摆手,语气谦和:“世平兄言重了。郡中正缺些良马充实驿传和巡骑,备不过是恰逢其会,牵线搭桥而已,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二位贤弟能平安归来,便是万幸。”
苏双也连连举杯敬酒,语气充满感激:“玄德兄高义!此次若非兄台相助,我兄弟二人恐怕血本无归!这份情谊,我二人铭记于心!”
刘芒在一旁算是听明白了。好家伙,大哥刘备这是利用自己在郡县积累的人脉关系,当起了“中间商”啊!帮官府采购马匹,顺便解了这两位贩马商人的燃眉之急,这手腕,这眼光,果然不是盖的!
酒酣耳热之际,张世平和苏双互相使了个眼色,从随身的行囊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推到刘备面前。
张世平压低声音道:“玄德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权当酒水之资,万望笑纳。”
刘备连忙推辞:“这如何使得?二位太客气了!”
但两人态度坚决,硬是将布包塞了过去。刘备无奈,只好“勉强”收下。当他打开布包一角时,一旁的刘芒眼睛瞬间直了!
只见里面是好几串用麻绳穿好的五铢钱,黄澄澄的铜色晃人眼!更令人心跳加速的是,布包底下还躺着两块白花花的银饼子!
刘芒穿越过来这几年,家里日子虽然勉强过得去,但何曾见过如此“巨款”?
按照这个时代的货币换算(1两黄金约合625钱,1两白银约合125钱,金银比价约1:5),一枚标准五铢钱的购买力相当强悍(约合现代15-25元人民币),很多时候民间交易甚至还是以物易物为主。
眼前这一堆钱,绝对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刘芒顿时化身小财迷,也顾不得装乖巧了,嗖的一下窜过去,伸出小手就把那几串沉甸甸的五铢钱往自己怀里捞,嘴里还嚷嚷:“发财啦发财啦!娘!快来看!大哥赚大钱啦!”
刘备的脸瞬间就黑了,嘴角抽搐,恨不得把这个丢人现眼的弟弟当场塞回娘胎里去。他狠狠瞪了刘芒一眼,眼神里写满了“矜持点!我的老弟!”
然后一脸尴尬地对张、苏二人赔笑:“二位贤弟莫要见怪,舍弟年幼无知,顽劣不堪,实在是……备管教无方,惭愧惭愧!”
张世平和苏双先是一愣,随即被刘芒那副小守财奴的急切模样逗得哈哈大笑,连连摆手表示无妨,反而觉得这孩子率真可爱。
刘芒才不管大哥的脸色,用衣襟兜住那些铜钱和银饼子,转身就要跑去后院找母亲吴氏“献宝”。
刘备赶紧一把拉住他,哭笑不得,转头又对张、苏二人正色道:“二位的心意,备感激不尽。只是……此事能成,并非备一人之功。
我叔父那边,还有郡中的丞、功曹、长吏诸位上官,皆需打点周全,方能使此事顺畅无碍。” 他给了两人一个“你们懂的”眼神。
张世平和苏双都是久经世故的商人,立刻心领神会,连连点头:“明白明白!玄德兄考虑周全!该打点的务必打点,一切有劳兄台费心!”
又闲聊了一阵天下见闻、马匹行情,张、苏二人才起身告辞。刘备亲自送到门口,又是一番客气。
送走客人,刘备关上门,转过身,脸上那温和的笑容瞬间收起,带着几分“狞笑”看向正试图把银饼子藏进怀里的小刘芒。
“芒——弟——!你给我过来!” 刘备的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刘芒一看大哥要“秋后算账”,立刻像只受惊的兔子,哧溜一下躲到了刚从后院闻声出来的吴氏身后,探出个小脑袋,做鬼脸道:“不过来!钱是大哥赚的,也是我们家的!我要给娘买新衣裳!”
吴氏看着这兄弟俩,无奈地笑了笑。她虽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刚才隐约听到什么“叔父”、“郡丞”、“功曹”之类的字眼,猜想儿子做的事应该与官府有关,并非歪门邪道。
她轻轻从刘芒手里拿过那包沉甸甸的钱财,仔细包好,然后递还给刘备,柔声道:“备儿,这些钱来得不易,你自有用处,娘和你弟弟在家用度俭省,够用便好。”
刘芒一看“靠山”倒戈,顿时急了,抱着吴氏的腿耍赖:“娘!那是大哥给我的酒水钱!”
刘备被这小子气笑了,最终无奈,从那串钱上解下几枚五铢钱,塞到刘芒手里,没好气地说:“喏!给你的‘酒水钱’!够你买糖吃了!剩下的,大哥真有大用!你再胡闹,下回一个子儿都没有!”
刘芒攥着那几枚还带着铜锈味的五铢钱,虽然嫌少,但也知道见好就收,嘟着嘴嘀咕:“小气鬼……”
不过心里也明白,大哥确实需要这些钱去打点关系,编织他的人脉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