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木狼星君那星光璀璨的告别仪式余韵未散,小针还沉浸在“星空下把酒论道”的远大理想中,腰杆挺得笔直,走路都带着风,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顿悟飞升。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三界和谐医院的日常,总能以最出其不意的方式,把飘在半空的神仙一把拽回地面,还是脸先着地的那种。
这天一大早,小针刚换上白大褂,正准备泡杯宁神茶开启沉稳端庄的九品仙医一天,就听见外科方向传来华佗主任标志性的大嗓门,语气里还带着点气急败坏:
“按住他!快给我按住他!哎哟喂别挠了!那是老夫新到的‘量子仙力共振成像仪’的外壳!很贵的!”
紧接着,是一阵“叮铃哐啷”的器具碰撞声,夹杂着某个陌生声音既痛苦又欢快的呻吟:“痒……好痒啊哈哈哈……停、停不下来!救命啊哈哈哈……”
小针和针灸科的其他仙医面面相觑。扁鹊主任眉头微蹙,放下手中的医书,淡淡道:“针灵,你去看看。华佗那边,怕是又遇到什么‘疑难杂症’了。”
小针领命,小跑着穿过月亮门,刚踏进外科区域,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得目瞪口呆。
只见华佗主任和他手下的几个实习仙医,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按住一个在光滑的地板上不断扭动、翻滚的身影。那是一位穿着颇为体面、像是某处仙府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仙。此刻他形象全无,官帽歪斜,头发凌乱,脸上、脖子上、凡是露出来的皮肤都布满了红痕,他一边疯狂地用手抓挠着自己,一边发出又哭又笑的诡异声音。
而华佗主任那台崭新的、据说能分析细胞级能量波动的“量子仙力共振成像仪”旁边,赫然留下了几道新鲜的抓痕,闪着金属被暴力刮擦后的悲愤光泽。
“华主任,这是……?”小针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
华佗一回头,看见小针,像是看到了救星,也顾不上什么主任威严了,指着地上那“扭动的麻花”痛心疾首:“这小子!说是家里祖传的‘通灵痒痒挠’成精了,反噬其主!痒得他三魂丢了七魄!老夫给他用了镇静仙术,用了清凉散,用了麻痹膏,甚至想用微电流刺激他穴位干扰痒感……结果你看!”
他指着那几道抓痕,声音都在抖:“痒没止住,他差点把老夫的宝贝仪器给拆了!这玩意儿劲儿太大了,根本按不住!”
地上那位仙官一边挠着自己肋下,一边涕泪横流地看向小针,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求助:“仙、仙医……救、救我……哈哈哈……太痒了……那痒痒挠……它、它有自己的想法啊啊啊!”
小针嘴角抽搐了一下,强忍住没笑出声。他凝神细看,发现这位仙官周身果然笼罩着一层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固的“痒意”,这意念如同无数细小的绒毛,在他灵体表面持续拂动,引动肉身产生难以抑制的抓挠冲动。这感觉,他熟啊!跟他当初不小心碰到李时珍师兄那株“笑阎王”仙草时的感觉一模一样,只是强烈了百倍不止!
“华主任,”小针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专业可靠,“这位仙友的情况,可能不是常规药物或仙术能强行压制的。这‘痒意’已与他的神念短暂纠缠,形成了一种……呃,‘条件反射’式的瘙痒循环。外力越压制,他潜意识里对抗的意念可能反而会加强这种痒感。”
华佗吹胡子瞪眼:“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让他把我这外科拆了?”
小针目光扫过外科角落里用来清洗器械的、引自寒潭的活水泉眼,灵机一动:“或许……我们可以试试‘疏导’?”
他请几位实习仙医帮忙,将那位痒得几乎要原地升仙的仙官扶到水泉边,让他将双手浸入冰凉的泉水中。然后,小针取出了自己的银针。
他没有选择任何止痒的穴位,反而选中了主管“惊惧”、“水液代谢”的几个偏门穴位。
“仙友,集中精神,感受水的流动,想象那股凉意正在把你身上的‘痒虫子’一只只冲走……”小针一边用最温和的仙力行针,引导对方体内紊乱的气机趋向平静,尤其是平息那过度亢奋的、感知“痒”的神经……或者说是“灵觉”,一边进行语言暗示。
同时,他暗中运转了一丝微乎其微的、得自【星辉引灵针】残篇感悟的“引导”意念,不是对抗那“痒意”,而是如同春风拂过,轻轻地将那顽固的“痒”的意念,引导向那冰凉的泉水。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仙官原本疯狂抓挠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扭曲的表情也舒缓了些许,他闭着眼,喃喃道:“凉……是有点凉……好像……没那么痒了?”
华佗在一旁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那些精密仪器都分析不出所以然的古怪症状,居然被小针几根针、一盆冷水给搞定了?
趁着那仙官心神稍定,小针又取来一点李时珍特制的、带有强烈清凉薄荷气息的药油,让他深深吸入。
“阿——嚏!阿——嚏!”连续几个惊天动地的喷嚏之后,那仙官猛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摸了摸自己身上残留的红痕,惊喜地叫道:“不、不痒了!真的不痒了!”
他激动地抓住小针的手:“神医!您真是神医啊!比那些只会用猛药的强多了!”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瞥了华佗一眼。
华佗老脸一红,梗着脖子道:“哼!歪打正着!不过是利用了寒水之气暂时压制而已!治标不治本!”
小针笑眯眯地收回银针,对那仙官嘱咐道:“仙友,回去后把那‘通灵痒痒挠’好生供奉,每日以清水擦拭,诵经安抚,莫要再将其视为普通器物随意使用了。器物成精,亦有灵性,需以诚心相待。”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仙官,华佗围着那台被抓花的仪器,心疼得直抽气,嘴里嘟囔着:“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小针忍着笑,安慰道:“华主任,仪器坏了可以修,病治好了就行。而且,您不觉得这案例很有研究价值吗?关于‘意念反噬’与‘感应式治疗’……”
华佗猛地转头,眼睛一亮:“对啊!可以写篇论文!名字就叫……《论挠痒痒引发的仙力失控及寒水疏导疗法的临床应用》!小子,你来执笔!”
小针:“……?”
看着瞬间陷入学术狂热、开始构思论文框架的华佗主任,又看了看那台无辜受伤的昂贵仪器,小针默默地擦了把汗。
得,看来他这九品仙医的日常,除了星辰大海的诗与远方,更多的,还是这些鸡飞狗跳、让人哭笑不得的人间……不,仙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