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饶命啊!是……是长公主殿下!是长公主殿下指使奴婢的!殿下给了奴婢一包香粉,让奴婢在靠近皇后娘娘时,趁奉茶之际让她闻到,说……说这样就能让娘娘凤体欠安,无暇他顾……奴婢不知道那是毒药啊!奴婢真的不知道!殿下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她一边声泪俱下地哭喊,一边哆哆嗦嗦地从袖中掏出一个与之前栽赃萧玉镜所用一模一样的油纸包(自然是早就准备好的“道具”),里面还有少许残留的、散发着异香的粉色粉末。那粉末的颜色、形态,甚至包裹的油纸,都与之前计划中用来栽赃萧玉镜的“醉仙粉”一般无二!
“你胡说八道!”
沈孤月勃然大怒,周身剑气激荡,冰冷的杀意瞬间锁定了那名宫女,若非场合不对,那宫女恐怕已当场毙命。
“放肆!”
秦王妃此刻猛地站起身,一脸“震惊”与“义愤”,纤纤玉指直指萧玉镜,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划破殿内的凝滞空气,
“长公主!人证物证俱在,连下毒的手法、毒药的来源都说得清清楚楚!你还有何话说?!难怪你方才借故离席,原来是去安排这等歹毒之事!其心可诛!来人!将此谋逆之人拿下!”
这一番指控,如同惊雷炸响。动机(方才与皇后的言语冲突,以及潜在的权力争斗)、人证(指认的宫女,言之凿凿)、物证(相似的毒粉,来源“明确”)、甚至“作案”机会(刚刚离席更衣,完全有时间私下授意)——证据链似乎完美无缺,环环相扣!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如同淬了毒的针芒,齐刷刷聚焦在萧玉镜身上。皇后王明雪靠在侍女怀中,脸色苍白(中毒加惊吓),看向萧玉镜的眼神充满了痛苦与刻骨的怨恨。秦王妃一脸正气凛然,仿佛扞卫皇室尊严的斗士。秦王世子萧景烁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与恶毒光芒,几乎要拍手称快。连几位一直中立的老王叔,此刻也露出了不敢置信与极度忧虑的神色,窃窃私语着“怎会如此”、“皇室不幸”。
泰山压顶般的指控,千夫所指的境地。
然而,面对这足以将任何皇室成员打入万劫不复之境的局面,萧玉镜却缓缓站起身。她没有惊慌失措,没有厉声辩解,脸上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怒气都没有,反而露出一抹极其古怪的、带着怜悯和淡淡嘲讽的笑容,仿佛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演技拙劣的闹剧。
她这反常的镇定,让秦王妃咄咄逼人的气势不由得一滞,也让殿内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王妃,”
萧玉镜开口了,声音清越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好奇,
“你……似乎比这宫女还清楚‘作案细节’?她只说了本宫给她香粉,让她靠近皇后娘娘让其‘闻到’,你便立刻断定这是‘谋害国母’?莫非王妃未卜先知,早就知道这‘香粉’是见血封喉的剧毒,而非仅仅是让人‘凤体欠安’的寻常玩意儿?”
轻飘飘一句话,如同利刃,瞬间划破了那看似完美的指控!是啊,那宫女只说是让皇后“身体不适”的香粉,秦王妃为何一口咬定是谋害?除非……她早就知道这粉是什么!
秦王妃脸色微变,但立刻强自镇定,厉声道:
“长公主休要狡辩!皇后娘娘如今中毒倒地,症状明显,这粉不是毒药是什么?难道还是滋补品不成?!”
“是不是毒药,可不是王妃红口白牙说了算的。”
萧玉镜轻笑一声,目光转向地上那包被宫女掏出来的粉色粉末,语气带着几分玩味,
“而且,这粉……看着倒是眼熟。”
她踱步上前,不顾沈孤月警惕的目光,弯腰仔细看了看那油纸包,甚至还用指尖隔空轻轻扇闻了一下。
“嗯……西域玫瑰、龙涎香、还有一丝极淡的……苏合香?”
她直起身,环视众人,语气笃定,
“这‘醉仙粉’的药引,若要发挥毒性,需得与另一种名为‘梦回散’的香料混合,经由炭火烘烤,方能催发出无色无味、致人幻觉昏迷的毒气。单独使用,顶多算是……气味浓烈些的香粉罢了。”
她目光锐利地看向那指证的宫女:
“你说本宫让你在奉茶时让皇后‘闻到’?本宫倒是好奇,你是如何隔着滚烫的茶水蒸汽,精准地让皇后娘娘‘闻’到你这袖中香粉的?还是说……你其实是将这粉,下到了茶水里?”
那宫女被问得一愣,眼神慌乱,支支吾吾道:
“奴婢……奴婢是……是趁娘娘不注意,悄悄抖了一点在娘娘袖口……”
“哦?袖口?”
萧玉镜挑眉,
“皇后娘娘今日所穿乃蹙金绣凤袍,金线密织,香料粉末附着其上,必然留下痕迹。沈将军,劳烦你立刻查验皇后娘娘两侧袖口,可有粉色香粉残留?要仔细些。”
沈孤月领命,在皇后侍女警惕的目光下,仔细检查了王明雪的两只衣袖——干干净净,除了茶渍,并无任何异常粉末!
“回殿下,并无发现。”
沈孤月回禀。
萧玉镜摊了摊手,一脸无奈地看着秦王妃和那面色惨白的宫女:
“你看,这就对不上了。你说让娘娘‘闻到’,却又没下在茶里,抖在袖口又毫无痕迹……那皇后娘娘是如何中的毒?莫非这毒……是自己长腿飞进娘娘口鼻的不成?”
逻辑的漏洞被无情撕开!殿内众人看向那宫女的眼神,开始充满了怀疑。
“她……她撒谎!定是长公主事先教她如此说,混淆视听!”
秦王妃急忙辩解,声音已有些气急败坏。
“混淆视听?”
萧玉镜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王妃,到底是谁在混淆视听?这宫女指控本宫,拿出的物证,与本宫毫不相干;所说的下毒手法,漏洞百出,根本无法实现皇后娘娘中毒的效果。倒是王妃你……”
她话锋一转,目光如冷电般射向秦王妃,语气陡然变得凌厉:
“从指控开始,你就异常积极,步步紧逼,仿佛生怕本宫有喘息之机!你对本该由帝师和宗正审理的宫闱要案,越俎代庖,是何居心?而且……”
“你休得狡辩!”
秦王妃生气的道,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决心般,上前一步,对着神色凝重的谢玄与几位宗室老王叔道:
“帝师,诸位王叔!事已至此,人证虽已指认,但为了不冤枉好人,也为了让某些人无从狡辩,妾身恳请,立刻搜查长公主殿下方才换下的那件旧衣!那毒药‘醉仙粉’必然就藏于其中!此乃铁证,看她还如何抵赖!”
她语气铿锵,目光如炬地射向萧玉镜,带着胜券在握的挑衅。她安排的心腹宫女乙亲眼确认“得手”,毒粉此刻必然就在那件衣服里!萧玉镜,你完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直接搜长公主的贴身衣物,这可是极大的冒犯,但若真能搜出证物……
萧玉镜闻言,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一丝几不可查的、仿佛等待已久的笑意。她甚至还颇为“体贴”地点点头,对沈孤月道:
“沈将军,既然王妃如此笃定,那便去将本宫那件换下的脏衣取来,让王妃……亲自查验清楚才好,免得日后又说本宫销毁证据。”
“慢着,沈将军是你的人,我怎知道他会不会从中动手脚?”秦王妃傲慢说道。
“大理寺卿?”
萧玉镜道。
“下官在!”
大理寺卿江常站了出来。
“麻烦你去跑一趟吧.”
江常匆匆领命去了。
她这般配合,倒让秦王妃心中莫名闪过一丝不安,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江常很快便将那件沾着汤渍的绯红宫装捧了回来,直接放在了殿中央。
秦王妃迫不及待,几乎是用抢的步子上前,一把抓过那件衣服。她信心满满,双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声说道:
“诸位请看!铁证就在……”
她边说边用力抖开衣袍,手指精准地摸向记忆中宫女乙告知的、藏匿毒粉的衣领内侧夹层——
空的?
她脸色一僵,不甘心地又摸向袖袋、腰际暗囊……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摸索了一遍——依旧空空如也!
怎么可能?!秦王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她不死心,又将那衣服里外翻来覆去地抖,甚至用力拍打,希望能抖出点什么……然而,除了几点干涸的汤渍被震落,什么都没有!
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秦王妃如同疯魔般折腾那件衣服,气氛变得极其诡异。
“王……王妃?”
一位老王叔忍不住出声,
“可……可找到了?”
秦王妃动作僵住,猛地抬头,正对上萧玉镜那双含笑的、仿佛洞悉一切的凤眸。那眼神清澈无比,却让她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看来……”
萧玉镜慢悠悠地开口,打破了沉寂,语气带着十足的困惑与无辜,
“王妃所说的‘铁证’,似乎不太听话,自己长翅膀飞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秦王妃失态地尖叫起来,指着萧玉镜,
“是你!一定是你偷偷把毒粉转移了!就在你更衣的时候!”
“哦?”
萧玉镜挑眉,笑容越发深邃,
“王妃这话可就奇怪了。本宫更衣时,除了那个笨手笨脚泼了本宫一身汤的宫女,可就只有王妃你和你带来的侍女在场啊。莫非……王妃是怀疑你自己,或者你身边的人,手脚不干净,帮本宫‘转移’了证物?”
她巧妙地将嫌疑引回了秦王妃自己身上!
秦王妃被噎得说不出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萧玉镜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
“还是说……这所谓的‘铁证’,从头到尾,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是有人蓄意栽赃,先是让宫女泼汤制造本宫离席的机会,再安排人暗中将莫须有的‘罪证’放入本宫衣内,最后再由这被收买的宫女攀咬,企图置本宫于死地?!”
她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那瘫软在地的宫女,最终定格在脸色惨白的秦王妃身上:
“而这个人,费尽心机导演这出大戏的人,眼看阴谋败露,便狗急跳墙,反咬一口?!”
“你……你胡说!”
秦王妃心神已乱,色厉内荏地反驳。
“我胡说?”
萧玉镜冷笑一声,忽然转向一直沉默的谢玄,语气郑重,
“帝师,诸位宗亲!既然搜了本宫的衣物以示清白,那么,为了公允起见,是否也该查一查其他人?比如……这位指认本宫的宫女身上,是否还藏有其他可疑之物?再比如……”
她拖长了语调,目光如同有实质般,再次落在秦王妃那自从回来后就一直下意识护着的、略显鼓囊的衣袖上,语气轻飘飘却重若千钧:
“提议搜身、并且如此笃定证物何在的秦王妃……您的身上,是不是也该当众查验一番,以示……公正呢?”
“你敢!”
秦王妃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后退一步,双手死死护住自己的衣袖,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抗拒!
她这个过激的反应,和之前信誓旦旦要求搜萧玉镜衣服的态度形成了鲜明对比!就算是傻子,此刻也看出不对劲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充满了怀疑和审视,牢牢锁定了秦王妃那藏有秘密的衣袖!
萧玉镜看着她那副惊慌失措、如同母鸡护崽般护住袖子的模样,优雅地坐回席位,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摆,唇角勾起一抹尽在掌握的、冰冷而狡黠的弧度。
“王妃何必如此激动?”
她轻声细语,却字字诛心,
“莫非您的袖子里……藏着什么比那‘不翼而飞’的毒粉,更见不得人的东西?”
真相,呼之欲出。猎人的枪口,在这一刻,被优雅而致命地调转了方向。
她缓缓抬起手,指向秦王妃那一直下意识护着的、之前被她“提醒”过有些鼓囊的衣袖:
“本宫方才就觉奇怪,王妃的衣袖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如今看来,莫非……真正的‘醉仙粉’,或者那与之配合的‘梦回散’,其实就在王妃你的身上?你贼喊捉贼,导演了这出毒害皇后、栽赃本宫的大戏?!”
“你血口喷人!”
秦王妃尖叫起来,脸色瞬间煞白。谢玄适时起身,声音清冷而威严:
“为证王妃清白,请王妃配合查验。若长公主所言为虚,自当还王妃公道;若……”
他顿了顿,未尽之语带着沉重的压力。
秦王妃僵在原地,浑身发抖,冷汗涔涔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