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传送的眩晕与撕扯感尚未完全消退,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与尖锐的呼啸声便已扑面而来。
楚牧踉跄落地,轩辕剑下意识横于身前,淡金色的剑光自动撑开一片微光领域,将紧随其后显出身形的众人笼罩其中。
眼前景象,让即便是历经生死、见惯险恶的众人,也不由得心神剧震。
这里仿佛是一片被世界遗忘的破碎战场遗迹。
天空不似北冥山常见的灰暗,而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漆黑,如同凝固的墨汁。
而在这片漆黑的天幕中央,一个难以估量其巨大的破洞赫然在目!破洞边缘呈现不规则的锯齿状,仿佛是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力量生生击穿。
破洞之外,没有星空或虚空,而是涌动着一种能消融万物的灰白色气流——大同风。
这些恐怖的气流如同瀑布般从破洞中倾泻而下,发出鬼哭神嚎般的尖啸,席卷着这片破碎大地的一切。
目光所及,大地龟裂,焦土千里,随处可见折断的巨大兵刃残骸、早已风化腐朽的不知名巨兽骨骼,以及一些闪烁着微弱磷光的奇异晶石。
而最为触目惊心的,是随处可见的、各种形态的累累白骨。
有人形,有兽形,有的尚且完整,有的早已破碎散落。它们无声地躺在灰白色的风沙中,被那从天而降的大同风永无休止地吹刮、侵蚀,许多骨骼表面光滑如镜,仿佛被精心打磨过,却散发着死亡与寂灭的气息。
很显然,任何生灵,若无特殊庇护,踏入此地,便会被那恐怖的大同风刮尽血肉,销蚀神魂,最终化为这遍地白骨中的一员。
“好险恶的所在……”长孙明轩沉声道,元婴中期的神识谨慎地探出轩辕剑光的范围,立刻如遭针刺,迅速收回。
那大同风不仅侵蚀肉身,对神识亦有可怕的消磨之力。
苏惜文的剑魄元婴自轩辕剑中浮现,淡金色的虚影凝视着外界呼啸的灰白之风,传递出清晰的意念:“此地风煞,蕴含湮灭之力,对魂体伤害尤烈。”
为了与轩辕神剑建立更强烈的联系,她现在转化为魂体,感知更为直接。
柳月瑶脸色有些苍白,无数次的奔逃与方才空间的传送让她气息虚弱。
她靠在叶凝霜身侧,观察着外界,低声道:“此地应是上古某处惨烈战场,空间破碎,天道漏洞,才引致这等绝灭之风灌入。我们能暂时无恙,全赖神剑之威。”
楚牧点头,握紧轩辕剑。剑身传来的光芒稳定,但能感觉到维持这片庇护领域,对刚刚经历大战、剑灵损耗的轩辕剑而言,亦是不小的负担,无法长久持续。
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出路或达成目的。
“此地虽险,却也是绝佳的藏身之所,阴九幽轻易不敢涉足。”楚牧环视众人,目光扫过长孙明轩、叶凝霜、柳月瑶、苏武安以及身旁的苏惜文,“但我们也同样被困于此,不能离开神剑庇护范围。当务之急,是确定下一步行动。我们深入北冥山的目标,丹鼎宫残片,尚未找到。”
众人围坐在轩辕剑光笼罩的核心区域,身下是冰冷的焦土。气氛有些沉重,前有绝地之风,后有强敌环伺,身负目标却似乎陷入绝境。
苏武安率先开口,声音带着忧虑:“老奴以为,当务之急是寻找离开这‘归墟海眼’之法。此地绝非久留之地,神剑光芒不知能支撑多久。或许可沿战场遗迹探寻,看是否有上古遗留的传送阵或稳定空间裂隙。”
长孙明轩沉吟道:“离开固然重要,但阴九幽必然在外封锁。即便出去,亦是自投罗网。不如在此先行疗伤恢复,待状态完好,再图突破。至于残片……或许在这上古战场中有所线索,可分头在剑光许可范围内小心探查。”
苏惜文轻声提出:“我可尝试以剑魄感应。轩辕剑意中正堂皇,或能与某些上古遗存产生共鸣,间接探寻与丹鼎宫相关的气息。”
叶凝霜抱着刀,沉默片刻,只说了一句:“风势有规律,避开最强处,或可短距离移动。”她是在思考利用风隙进行有限探索的可能性。
柳月瑶听完众人的提议,一直微蹙的眉头却未展开。
她缓缓开口,声音虽轻,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离开之法、疗伤恢复、探索线索,皆有必要,但都耗时良久,且不确定。我们最缺的,恰恰是时间。神剑负担、阴九幽的耐心、还有月瑶的伤势……都等不起。”
她顿了顿,看向楚牧:“楚牧,我们手中已有八枚丹鼎宫残片,对吗?”
楚牧点头,从储物法器中取出八枚材质特殊、符文古老的残片。它们彼此靠近时,会发出微弱的共鸣光华。
柳月瑶凝视着这些残片,道:“我曾研习一门上古残阵,名为‘万法溯源大阵’。此阵专司追踪、召引与本源相连之物。原理是以已知部分为引,集众力催动阵法,跨越空间阻隔,强行将缺失的、同源的另一部分‘召唤’而至。
所需条件苛刻:需集齐绝大部分已知部件,需至少五位元婴修士的纯净灵力共同布阵催动,需对阵法有极深理解的主持者,还需一处相对稳定、干扰较小的空间。”
她目光扫过众人:“此地虽是绝地,但有神剑隔绝大同风,反而提供了难得的‘稳定’环境。我们已知残片八枚,缺失最后一枚。在场诸位……”
她目光掠过楚牧、长孙明轩、苏惜文、苏武安,最后,落在叶凝霜身上,微微一顿。
楚牧眼睛骤然亮起!柳月瑶此法,直指核心,若能成功,便可省去无数搜寻周折,直接达成首要目标!
“月瑶,此法可行否?你有几成把握?”
柳月瑶仔细推算片刻,谨慎道:“若有诸位全力相助,且最后一枚残片确实存在于北冥山范围内,未被更强大的禁制彻底封印,应有不小成功可能。但布阵过程需全神贯注,不能受丝毫干扰,且对灵力消耗极大。”
“好!”楚牧抚掌,疲惫的脸上露出振奋之色,“此法甚妙!月瑶,你总是能在绝境中寻得蹊径!”
他由衷赞道,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一次次危机中冷静分析、提供关键支持的柳月瑶。
然而,喜悦过后,一个细微却无法忽视的问题,随着柳月瑶刚才那微微一顿的目光,浮现在楚牧心头。
在场六人,元婴修士有:他自己、长孙明轩、苏惜文、苏武安、柳月瑶……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一直沉默抱刀的叶凝霜。
只有叶凝霜,不是元婴。
她修为卡在金丹圆满已久,刀意虽凌厉,但境界未破。
一丝细微的异样感掠过楚牧心头。
他想起了不久前的“情感试炼”中,那个因感到被忽视、心灰意冷而选择“背叛”离去的叶凝霜幻象。
虽然他知道那是幻境,是虚妄,但幻境之所以能成,往往折射出内心深处潜藏的恐惧或认知。
此刻,众人皆需出力,唯她因修为所限,可能无法参与核心行动。她会不会因此感到失落、疏离,甚至……那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楚牧立刻压下这无端的联想,暗骂自己多心。
凝霜岂是那般心性之人?
但他还是看向叶凝霜,语气放缓,带着宽慰道:“凝霜,布阵需五位元婴灵力支撑,你暂且无需参与灵力注入。你的刀意凛冽,警觉过人,布阵之时,外围护法的重任,非你莫属。此地虽在剑光之内,但大同风诡异,难保无有其他潜藏危险,需你为我们护持周全。”
他将至关重要的护法职责交托给她,既是信任,也是不愿让她有被边缘化之感。
叶凝霜抬起头,看向楚牧。她的面容依旧冷冽,眼神平静,看不出丝毫喜怒,仿佛刚才那可能的修为“差距”并未在她心中激起任何波澜。
她只是点了点头,简洁应道:“好。”
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她抱刀的手稳如磐石,身形挺直,自然而然地转向外围,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剑光边缘呼啸的灰白之风与累累白骨,已然进入了护法的状态。
楚牧看着她挺直的背影,心中那丝疑虑散去,却又留下一点难以言喻的复杂。他收敛心神,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事不宜迟,”楚牧将八枚残片交给柳月瑶,“月瑶,布阵需要何物,如何安排,你只管吩咐。我等全力配合。”
柳月瑶接过残片,深吸一口气,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专注的神采。她开始低声布置,指引众人方位,讲解阵法节点与灵力灌输要点。
长孙明轩、苏武安肃然领命。
苏惜文的剑魄元婴虚影光芒流转,准备贡献她那份特殊的剑魄魂力。楚牧握紧轩辕剑,既要维持庇护光罩,也需在关键时刻提供精纯的元婴灵力。
叶凝霜背对众人,长刀半出鞘,冰冷的目光穿透淡金色的剑光,凝视着外界永恒呼啸的死亡之风。她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孤直而坚定。
归墟海眼,绝地之中,“万法溯源大阵”即将启动。而唯一非元婴的叶凝霜,独自承担起了守卫所有人后背的重任。
阵法能否成功?召唤而来的,又将是福是祸?一切的答案,都将在接下来的灵力激荡中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