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楚牧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意识便被强行拖入了一个无边无际、只有无数剑光流转的奇异空间。
不,不仅仅是剑光,还有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情感,如同狂暴的洪流,疯狂冲击着他的心神!
那些画面,全是他内心最深、最隐秘的恐惧!
他看到枫玥师姐在北境森林,为了保护他,被血魔教长老一次次打倒,又一次次站起来,临死前望向他的眼神,带着无尽的遗憾与温柔……
他看到柳月瑶在祖庙石室,被复活的、更加强大的血傀王撕成碎片,断臂在空中飞舞……
他看到叶凝霜、长孙明轩、苏武安……
一个接一个,为了保护重伤的他,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最后,是苏惜文,胸口那个巨大的血洞,眼神空洞地望着他,嘴唇无声地翕动,仿佛在说“救我”……
每一幕都无比真实,每一份痛苦都如同亲历。愧疚、悔恨、绝望、撕心裂肺的痛楚……
如同无数把钝刀,反复切割、搅碎他的神魂!
他想要嘶吼,想要反抗,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做不到,只能在无尽的痛苦幻象中沉沦、挣扎,意识越来越模糊,仿佛真的要随着那些幻象一同死去……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痛苦彻底吞噬、沉入永恒黑暗的刹那——
“嗷呜……”
一声微弱的、熟悉的呜咽,穿透了层层痛苦的帷幕,传入他即将溃散的意识深处。
是小饕餮!
现实中的小饕餮,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神魂正在承受的可怕拷问,它趴在楚牧身边,圆滚滚的身体不住颤抖,体表的金色纹路疯狂闪烁。
它忽然抬起头,对着空中那无形的、折磨着楚牧的剑意洪流,张开了嘴巴。
一股无形的吸力自小饕餮口中发出,它竟强行将一部分最暴烈、最核心的幻象攻击,从楚牧的识海中“扯”了出来,吞入自己体内!
“噗!”小饕餮如遭重击,浑身金纹乱窜,猛地喷出一小口淡金色的血液,气息瞬间萎靡下去,但它那双圆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楚牧,传递着固执的意念。
正是这一下分担,让楚牧濒临崩溃的意识,得到了一丝极其宝贵的喘息之机!他从那溺毙般的痛苦中挣扎出来一丝清明。
一次又一次。
每当楚牧的意识在剑心拷问中摇摇欲坠,即将被恐惧与愧疚淹没时,小饕餮总是会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替他吞掉一部分最猛烈的冲击,哪怕自己因此受到反噬,口喷淡金血液,气息越来越弱。
阵图中央,轩辕剑的残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传来一声极轻的、仿佛穿越了无尽岁月的叹息:
“心无孤影,方可执锋……”
那狂暴的剑心拷问并未在这声叹息后停止,但其中蕴含的那股纯粹的、摧毁性的痛苦与绝望之意,似乎悄然转变,多了一丝砥砺与淬炼的意味。
不知在这剑意空间中过去了多久,也许是永恒,也许只是一瞬。
终于,外界空间内,那覆盖天地的巨大七曜阵图,光芒开始收敛、汇聚。七色光柱如同百川归海,尽数涌向中央的轩辕神剑本体!
轩辕神剑那暗沉的剑身,开始迸发出越来越炽烈的光芒!剑身之上,无数细密的、蕴含着大道至理的纹路浮现、重组!
剑脊隆起,如神龙之脊,节节分明;剑锋延展,似凤凰之羽,流光溢彩;剑柄处,饕餮吞天的纹路缠绕而上,古朴威严!
当光芒炽烈到极致时,骤然内敛。
一柄全新的长剑,悬浮于空。
通体赤金,光芒内蕴,剑身线条完美流畅,仿佛天地法则凝聚而成。仅仅是存在于此,便自然散发出统御万兵、划分阴阳、定鼎山河的无上威严!
轩辕剑,认主现世!
与此同时,外界真实天地,北冥山上空,原本终年笼罩的灰暗阴云,被一道无法形容的、堂皇浩大、蕴含着圣道气息的赤金色剑光悍然洞穿!
剑光直冲九霄,映照得方圆万里如同白昼!一股浩瀚的、令万物生灵本能敬畏臣服的威压,横扫天地!
这一刻,修真界各处,凡是有剑修之地,无论修为高低,无论身处何城何派,其随身佩剑皆不由自主地发出清越剑鸣,遥相呼应,剑尖齐指北冥山方向!
无数剑修心神震撼,福至心灵般朝着那个方向,恭敬叩首!这是源自剑道本源的朝圣!
北冥山地底空间。
轩辕剑微微一动,化作一道流光,自行飞入刚刚恢复清醒、仍有些茫然的楚牧手中。
剑柄入手温润,仿佛与他的血肉骨骼、神魂意念瞬间融为一体。
紧接着,剑身之上,浮现出一行行流转不定的金色文字,如同活物,自动烙印进楚牧的神魂深处——《太玄经·终章》!
那不仅仅是功法,更蕴含着轩辕剑历代主人对剑道、对天地法则的无上感悟!
楚牧识海中,那座古朴的藏剑阁虚影轰然巨震,光芒大放,开始疯狂扩张、重塑!
片刻之间,已化作一座巍峨庄严、仿佛能容纳诸天万剑的“万剑藏锋殿”!
殿宇深处,千柄形态各异、但尽皆不凡的神兵虚影凭空显现,各归其位,更有无数或清晰或模糊的剑灵虚影浮现,朝着殿宇中央、手握轩辕剑的楚牧虚影,齐齐躬身行礼!
趴在楚牧脚边、气息萎靡的小饕餮,似乎也被这磅礴的剑意与神兵气息刺激,它挣扎着爬起来,圆眼睛放光,猛地扑向大殿虚影角落里一柄看起来锈迹斑斑、灵光黯淡的残剑虚影,张口就啃!
它体表的金色纹路随着啃食,竟开始衍生出丝丝缕缕极其细微、却锐利无匹的剑芒!
一种新的天赋信息,传入楚牧和小饕餮的意识——【剑噬】:可吞噬废弃、残破或无主剑器,将其精华转化为自身可储存、可调用的精纯剑气储备!
神剑认主,殿宇新生,灵兽觉醒新天赋……任何一件,都足以让任何修士欣喜若狂。
然而,楚牧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他握着仿佛能斩断一切的轩辕剑,心中却是一片冰冷与焦急。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地上气息微弱、濒临死亡的苏惜文。
就在刚才,轩辕剑认主,浩瀚的剑意法则与他神魂交融的瞬间,一个极其大胆、近乎逆天而行的想法,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轩辕神剑,圣道之剑,其剑灵本质至高至纯,蕴含不朽道韵。
苏惜文神魂将散,肉身将朽。
若能将轩辕剑剑灵的部分本质,与苏惜文残存的神魂本源相合,以剑灵不朽之意,护持其魂不灭,再辅以无上手段重塑其被血煞彻底侵蚀的肉身……
或许,或许能让她,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