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离大军虽暂退三十里,飞狐隘的危机却未真正解除。关隘内外,肃杀之气依旧弥漫,四象文阵流转不息,文气长龙警惕地盘旋,防备着敌军可能的卷土重来。然而,一种新的共识,已在林知文与核心几人之间悄然形成——被动防守,绝非长久之计。宇文拓根基在北离,若不能从根本上动摇其统治,拔除那专门克制文道的毒牙“破文弩”的根源,边境永无宁日,文道传播亦将始终面临致命威胁。
静室之内,油灯如豆。林知文、百里东君(虽本体未至,但留有通讯之法),以及王初冬、王语嫣、师妃暄、守真四女齐聚。
“国内传回的消息确认,黑山城等地的起义虽暂时扰乱了宇文拓的步骤,但其经营百年,势力盘根错节,镇压手段酷烈无比。”百里东君的声音通过一面古朴铜镜传来,带着沉痛,“许多潜伏的同道……已然暴露,正遭受围捕与屠戮。北离境内,心向文道者,如今皆如履薄冰,朝不保夕。”
铜镜镜面微微波动,显现出几幅模糊却令人心悸的画面:幽暗的地牢,镣铐加身的文修;被焚毁的村落,悬挂的尸首;还有那在黑山城废墟上,重新竖立起来的、规模更大的破文弩工坊的轮廓……
林知文沉默地看着,眉心的文魄光华内敛,却仿佛有风暴在其中酝酿。他融合了《文道总纲》上下册,明悟“文以载道,道济天下”的真谛,更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北离境内那些残存文修的痛苦、恐惧与微弱的期盼。那是一种同源文心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
“宇文拓退兵,非是畏我飞狐隘之坚,实乃后院起火,不得不救。”林知文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然,若待其平定内乱,重整旗鼓,必以更酷烈之势卷土重来。彼时,破文弩恐将更多,其势更凶。”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四人,最终落向北方,仿佛能穿透石壁,穿透山河,直视那片被冰雪与高压统治的土地。
“守,只能暂保一时。攻,方是破局之道。”
“我意已决,”林知文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将亲赴北离。”
室内一片寂静,唯有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深入北离,意味着孤身闯入龙潭虎穴,意味着要直面那位手握半部总纲、对文道知根知底、且掌控一国力量的叛徒师兄宇文拓。其凶险程度,远超固守边关。
百里东君在铜镜那头沉默了,他深知此行的意义与风险。
然而,未等林知文继续说下去,或是百里东君出言劝阻,四个清越而坚定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我随你去。”
王初冬、王语嫣、师妃暄、守真,四女目光灼灼,毫无退缩之意。
王初冬上前一步,眼中闪烁着洞悉历史的智慧光芒:“《史鉴》示我,文明星火,需以鲜血守护,亦需以脚步丈量。北离非仅敌境,亦是曾有文华之地。我愿同行,以心感其民,以文溯其源。”
王语嫣气息与周天星辉隐隐相连,语气平静却带着跨越山河的魄力:“星钥在手,可辨方位,可渡迷障。海外尚且去得,北离何惧之有?我愿同行,引星辉照暗路,破其虚妄封锁。”
师妃暄身姿挺拔如剑,言语简洁,锋芒毕露:“剑道既成,当斩邪祟。宇文拓,文道之瘤,当诛。我愿同行,以手中之剑,护道,亦清道。”
守真双手合十,面容慈悲祥和,周身却散发出不容撼动的坚定:“慈悲非是怯懦,医者亦能降魔。北离众生受苦,如同沉疴在身。我愿同行,以医心疗其伤,以禅理定其乱。”
四人表态,气机相连,竟与林知文的文魄隐隐共鸣,在这狭小静室内,仿佛重现了那笼罩飞狐隘的四象文阵之威。
林知文看着她们,心中暖流涌动,更有豪情滋生。他深知,这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泰山悟道、四象镇边后,她们各自道路的必然选择,是文道精神在她们身上的彰显。
他缓缓点头,没有多余的劝阻与客套。同道之人,心意相通。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重逾千钧。
他目光再次投向北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决绝,仿佛在对那远方的宇文拓,也对这茫茫天道立誓:
“此行,非为征伐,乃为解救同道,播撒文种,清理门户,以全文道正朔。”
王初冬、王语嫣、师妃暄、守真四人,同时踏前一步,与林知文并肩而立,面向北方。她们的声音合在一起,清越而坚定,在这静室之中回荡,亦仿佛传向了那未知的险境:
“文道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简单的誓言,却蕴含着无畏的勇气与坚定的信念。
百里东君在铜镜那端,听着这誓言,看着这五位代表着文道未来、毅然决然欲闯龙潭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却又带着无比的欣慰与期望。
“既如此……万事小心。北离境内,尚有些许暗线可用,为师会尽力为你们铺路……”
新的征程,就在这飞狐隘的静室中,在这无声的誓言下,定下了方向。
不再固守一隅,而是主动深入那风暴的中心。前路注定遍布荆棘,杀机四伏,但无人退缩。
因为他们所往,是文道需要照亮之地;他们所行,是“道济天下”的必然之路。
虽千万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