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慈善晚宴像被打翻的珠宝盒，水晶灯的光芒在大理石地面上碎成千万片。林溪攥着顾衍的袖口，月白色礼服的裙摆扫过地毯，留下淡淡的鸢尾花香。她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觥筹交错间的虚与委蛇，像层裹着蜜糖的玻璃渣，看着华丽，碰着硌人。
“别紧张。”顾衍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今天穿了件炭灰色西装，领结打得一丝不苟，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章哥说，我们只要露个面就行，半小时后就能撤。”他目光扫过宴会厅，在某个角落停顿片刻，“那边是郭子恒，郭氏集团的继承人，据说他父亲刚以百亿身价登上财富榜。”
林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穿着亮片西装的年轻男人正朝这边举杯，头发抹得油亮，笑容里带着种未经世事的倨傲。她下意识往顾衍身后躲了躲，耳坠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碰出细碎的声响。
“溪溪，”苏沐端着两杯果汁走过来，把其中一杯递给她，“李阿姨特意让厨房榨的梨汁，说是能解腻。”他视线落在郭子恒的方向，眉头微蹙，“刚才他托人来问，能不能和你合影，我替你回绝了。”
林溪还没来得及道谢，郭子恒已经端着酒杯走过来，亮片西装在灯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林溪小姐，”他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磁性，却掩不住语气里的轻慢，“久仰大名，你的《星火》我听了不下五十遍。”他试图碰林溪的手，被江野不动声色地挡开。
江野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领衫，外面罩着件深色西装，手臂上若隐若现的刺青让郭子恒的动作顿了顿。“郭先生，”江野的声音没什么温度，“我妹妹不太习惯和陌生人有肢体接触。”
郭子恒的脸色僵了僵，随即又扬起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条钻石项链，鸽子蛋大的主钻在灯光下闪得刺眼。“一点小礼物，”他把盒子往林溪面前递，“我爸说，懂得欣赏美的人才配拥有珠宝。”
林溪后退半步，指尖攥紧了顾衍的袖口：“抱歉，我不能收。”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而且，我对您没有任何想法，请您自重。”
郭子恒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大概没被人这样拒绝过，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你知道我是谁吗？”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郭氏集团的未来继承人，想要什么女人没有？”
“那是你的事。”顾衍往前站了半步，将林溪护在身后，铂金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林溪的意愿，就是我们炽焰的意愿。郭先生要是不懂‘尊重’二字怎么写，我不介意教你。”他周身的气场像块冰，瞬间冻结了周围的空气。
郭子恒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最终却只是狠狠瞪了林溪一眼，转身拂袖而去，亮片西装的下摆扫过侍者的托盘，水晶杯摔在地上，碎裂声像道刺耳的休止符。
“没事吧？”夏皓辰举着相机跑过来，镜头还对着郭子恒的背影，“这种自大狂，就该给他点颜色看看！刚才我把他吃瘪的样子拍下来了，回去做成表情包！”
宋纪泽抱着吉他站在角落，刚才的争执他都看在眼里，此刻只是默默递过来一瓶温水，瓶盖已经拧松了。“别往心里去，”他的声音很轻，“不值得。”
林子轩正和章文豪低声说着什么，回头看见林溪脸色发白，赶紧跑过来：“别理那个神经病！我刚让章哥查了，这家伙就是个被宠坏的二世祖，以前追女明星都是用钱砸，砸不到就耍无赖。”他突然做了个鬼脸，“不过他刚才那表情，像吞了只苍蝇，笑死我了！”
顾衍帮林溪理了理微乱的发鬓：“我们走吧，这里的空气太脏了。”他转身对章文豪点了点头，“后续的事，你处理一下。”
离开宴会厅时，林溪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郭子恒坐在角落的阴影里，对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看什么，肩膀微微耸动，像个被抢走糖果的孩子。她心里掠过一丝异样，却很快被哥哥们的叮嘱淹没——江野说“以后这种场合少来”，苏沐说“别担心他会报复”，夏皓辰说“他就是个纸老虎”。
她不知道，此刻的郭子恒正在手机里翻看着她的照片，那些从演唱会、综艺、红毯上截下来的图，被他设置成了屏保。他长这么大，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限量版跑车、绝版手表、明星的签名，从来没费过吹灰之力。可林溪拒绝他的样子，眼神清亮，像株在悬崖上倔强生长的野草，突然就闯进了他心里，让他第一次尝到了“求而不得”的滋味。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亮片西装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
一周后的午后，林溪在常去的咖啡馆写歌，阳光透过玻璃窗，在笔记本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她刚写完《冬萤》的副歌，指尖还停留在“孤独是自酿的酒”这句词上，就看见侍者领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人走过来，珍珠项链和钻石手镯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
“林溪小姐？”女人在她对面坐下，浓烈的香水味呛得林溪忍不住皱了皱眉。她保养得很好，眼角的皱纹被精致的妆容掩盖，只是眼神里的倨傲，像极了那天的郭子恒。
林溪合上笔记本：“您是？”
“我是郭子恒的母亲，王曼云。”女人从爱马仕包里掏出张支票，推到林溪面前，笔尖在上面写了个数字，后面跟着一长串零，“五十万，做我儿子一个月的女朋友。”她的语气像在谈论天气，“别跟我谈感情，你们这些想往上爬的艺人，不就是图钱吗？”
林溪的指尖冰凉，她把支票推回去，动作很轻，却带着力量：“郭夫人，我想您搞错了。我对您儿子没有任何兴趣，更不会用感情做交易。”
王曼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笑出声，声音尖锐得像指甲划过玻璃：“搞错？我儿子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你不就是个没爹没妈的野丫头吗？靠着那几个男人捧才有今天，真以为自己是个角儿了？”她上下打量着林溪，眼神像在评估一件商品，“五十万不够？一百万？两百万？你开个价，只要别太离谱，我都能满足你。”
林溪的手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愤怒。她最恨别人提起她的身世，那些用血缘和金钱衡量人的嘴脸，比慈善晚宴上的虚伪更令人作呕。“请您离开。”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否则我就叫保安了。”
“叫保安？”王曼云猛地站起来，香奈儿套装的裙摆扫过咖啡杯，褐色的液体溅在林溪的笔记本上，晕开了“孤独”两个字，“你以为我不敢动你？信不信我让你在娱乐圈混不下去？”她死死盯着林溪的脸，突然皱起眉，“说起来，你这张脸……我好像在哪见过。”
林溪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丝毫闪躲：“我从没见过您，更不想有任何牵扯。”
王曼云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愣，随即又恢复了傲慢：“别给脸不要脸。”她抓起支票，狠狠撕成碎片，“你等着，得罪我们郭家，有你好果子吃！”说完踩着高跟鞋转身就走，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像在放狠话。
咖啡馆里的客人都在偷偷看这边，林溪攥着被咖啡浸湿的笔记本，指尖冰凉。她突然想起奶奶去世那年，也是这样的秋天，有远房亲戚上门，说要收养她，条件是让她把奶奶留下的老房子过户给他们。那时她也是这样，死死咬着牙，说“不”。
“没事吧？”苏沐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他不知何时来的，手里还提着刚买的热可可。他弯腰帮林溪擦拭笔记本上的污渍，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我刚才在外面都看见了，别往心里去，这种人不配影响你的心情。”
林溪抬头时，看见江野站在咖啡馆门口，眉头紧锁，手机贴在耳边，大概是在给章文豪打电话。夏皓辰举着相机，镜头对着王曼云离开的方向，嘴里念念有词：“这女人太嚣张了，我得把她拍下来，留作证据！”
林子轩和宋纪泽坐在邻桌，刚才大概是怕她难堪，没过来打扰，此刻都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担忧。顾衍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挺拔如松，手里捏着个手机，屏幕亮着，似乎在查什么。
“她刚才说……觉得我眼熟。”林溪低声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王曼云的眼神不像说谎，那种突然的迟疑，像是真的在记忆里搜寻什么。
顾衍走过来，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别想了。”他的声音很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王曼云年轻的时候混过名利场，见过的人多了去了，大概是把你和哪个明星弄混了。”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已经让章哥查她了，有什么情况会及时告诉我们。”
苏沐把热可可推到她面前，杯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喝点热的暖暖身子。李阿姨今天做了南瓜饼，我给你带了点，尝尝？”
林溪咬了口南瓜饼，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心里的寒意却没散去。她看着窗外王曼云坐的车消失在街角，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那个女人的眼神，像根隐秘的线，轻轻勾了下她记忆里某个模糊的角落，却又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王曼云坐在车里，指尖烦躁地敲击着真皮座椅。司机从后视镜里偷偷看她，不敢说话——刚才在咖啡馆，老板发了好大的火，回来的路上一直没吭声，脸色难看极了。
“掉头，去公司。”王曼云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是我，帮我查个人，炽焰组合的林溪，越详细越好，尤其是她的身世。还有，想办法弄点她的生物样本，头发、指甲都行，钱不是问题。”
挂了电话，她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眉头皱得更紧。林溪那张脸，确实像极了一个人——那个二十年前抢走她丈夫，最后却神秘消失的女人。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里带着股倔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链上的钻石，“那个女人早就死了，怎么可能有女儿？”可心里的怀疑一旦生根，就像藤蔓般疯狂生长。如果林溪真是那个女人的女儿，那她绝对不能让她好过，更不能让她勾走自己儿子的心。
三天后，王曼云的私人侦探发来一封邮件，里面是林溪的资料：自幼和奶奶相依为命，父母不详，奶奶去世后被经纪公司发掘，加入炽焰组合……资料很简单，像被人刻意清理过，找不到任何关于她父母的线索。
“废物！”王曼云把平板摔在沙发上，真皮表面被磕出个印子，“连这点事都查不清楚！”
这时门铃响了，侦探亲自来了，手里拿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几根棕色的头发，标签上写着“林溪，取自咖啡馆梳子”。“郭夫人，”侦探低着头，“林溪身边总有人跟着，很难接近，这是好不容易才弄到的。”
王曼云拿起密封袋，对着光看了看，头发的长度和颜色，确实和林溪那天在咖啡馆的一样。“送去做dNA鉴定，”她把袋子扔给侦探，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和子恒的样本比对，我要最快的结果。”
侦探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王曼云坐在空旷的客厅里，看着墙上郭子恒的照片，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如果林溪真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她绝对不会让她和子恒有任何牵扯；可如果不是……她也不会让这个敢拒绝她儿子的丫头好过。
而此时的林溪，正在练习室练歌，宋纪泽帮她弹着伴奏，旋律是《冬萤》的初稿。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落在肩膀上，像只停驻的蝴蝶。她完全不知道，一根不起眼的头发，正被送到实验室，即将掀起一场关于身世的风暴。
“这里的转音可以再柔一点，”宋纪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像雪花落在掌心，慢慢融化的感觉。”
林溪点点头，重新唱起，声音里带着雪的清冽和光的温暖。她看着窗外的天空，蓝得像块透明的玻璃，完全没意识到，一场针对她的阴谋，正在暗处悄然酝酿。
顾衍站在练习室门口，手里捏着份刚收到的报告，眉头紧锁。侦探查到王曼云在找林溪的身世资料，还联系了dNA鉴定机构……他指尖划过报告上的“二十年前”“神秘女人”等字眼，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衍哥？”林溪看见他站在门口，停下唱歌，“怎么了？”
顾衍赶紧把报告藏起来，脸上扬起笑容：“没什么，章哥说下周有个音乐电台的采访，想让你去当嘉宾。”他走进来，帮她理了理耳返线，“别担心其他事，有我们在。”
林溪笑着点头，继续练歌。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看起来温暖又耀眼。顾衍看着她的侧脸，心里暗暗发誓，无论王曼云想做什么，他都不会让她伤害到林溪，不会让那些尘封的往事，打扰到她此刻的宁静。
夜色渐深，练习室的灯还亮着，歌声和吉他声交织在一起，像首温柔的摇篮曲。而城市的另一端，王曼云正坐在客厅里，等着那份能决定林溪命运的dNA报告，指尖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着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