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安念心神俱震、救援蒋宸刻不容缓的同一时刻——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充满了无尽悲怆、滔天怒意、毁灭一切生灵的狂暴血气,如同沉睡了万古的灭世凶兽被彻底激怒、完全苏醒,以“南风号”甲板为中心,毫无征兆地、轰然爆发!
血气不再是气流,而是化作了粘稠如实质血浆、颜色深邃暗红近黑的恐怖能量柱,冲天而起!
瞬间将上方数百米范围的天空染成了令人窒息的暗红色,仿佛天空在泣血!
海面更是以“南风号”为圆心,猛地向下凹陷,随即掀起高达数十米、由纯粹血能构成的滔天巨浪!
巨浪之中,隐隐传来无数怨魂哀嚎般的尖啸!
血浪与血光的中心,一个身影缓缓悬浮而起。
是龙尊。
他低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面容,只能看到线条冷硬到极致的下颌。
他身上原本狂暴但尚有轨迹可循的血色气流,此刻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覆盖他全身、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蠕动的、暗红近黑的“血之岩浆”!
实质般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杀意,与一种更深沉、更绝望、仿佛万物终结般的死寂悲伤,混合成难以言喻的恐怖领域,以他为中心,如同瘟疫般急速扩散,笼罩了整片海域!
领域之内,海水变得粘稠冰冷,光线暗淡扭曲,连空气都仿佛弥漫着铁锈与死亡的味道。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长发向两侧滑落,露出了他的面容。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曾经属于龙川府文牍员的温润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人的、雕塑般的冰冷。
而最令人胆寒的,是他的眼睛。
眼眶之中,已看不到丝毫眼白与瞳孔的分别。
只有两团仿佛通往九幽最底层的、燃烧着暗红火焰的深渊!
无尽的痛苦、毁灭一切的疯狂、对世间万物的憎恶与漠然,以及……在那疯狂最深处,一丝微弱却执拗的、属于父亲的对子女的牵挂,全部化作了从那深渊中不断流淌出的、粘稠的、仿佛由血与火凝成的“眼泪”!
他“看”到了。
看到了甲板上,华安与福伯那两具无头的、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看到了海面上,魔法泡泡破裂、蒋宸和两个孩子正在下沉的危急。
看到了悬浮空中、焦急万分的安念。
看到了正逼退对手、闪身过来的齐罗凝重的面容。
当然,也看到了甲板上,那三名刚刚完成刺杀、身上还沾染着华安与福伯血迹、正因他爆发出的恐怖气息而惊疑不定、甚至本能摆出防御姿态的“影纱会”顶尖杀手——、“镜客”、“匠人”,和刺杀过他的“影刃”。
“你们……”
龙尊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饱经风霜的墓碑在相互摩擦,干涩、破碎,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灵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这平静之下,是足以冻结太阳的极致冰寒,与足以焚尽星河的狂暴怒焰!
“……都该死。”
他没有看向远处海面上,那几艘已经被这边异变吓呆、正试图转向逃离的异能者协会“地煞组”剩余船只。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死亡宣告,牢牢地、一寸不移地锁定了甲板上的“影刃”、“镜客”、“匠人”。
然后,他对着三人,伸出了被暗红“血之岩浆”包裹的右手,五指缓缓收拢,做了一个简单的、虚空握拳的动作。
没有咒文,没有蓄力,甚至没有明显的能量波动。
但就在他握拳的刹那——
以“影刃”三人所站立的甲板区域为中心,方圆十米内的空间,发生了诡异的畸变!
空间本身仿佛被从现实维度剥离、浸入了无尽血海的最深处!
不再是光线变红,而是那片区域的所有物质、能量、乃至空间规则,都瞬间被染上了粘稠、沸腾、散发着浓郁血腥与死亡气息的暗红色!
空气变成了血浆,甲板变成了蠕动的血肉状物质,光线被彻底吞噬!
三人脸色剧变!
身为站在凡人杀手技艺巅峰的存在,他们对危险的直觉敏锐到极致!在龙尊目光锁定的瞬间,他们就感觉到了灭顶之灾!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三人将毕生所学的保命、闪避、防御技艺施展到了极限!
“影刃”身体瞬间虚化,试图融入脚下被血化的阴影,施展影遁逃逸!
“镜客”身形一阵模糊,竟在原地瞬间制造出十几个真假难辨、气息相同的幻影分身,同时向着不同方向飞掠!
“匠人”双手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舞动,将身上所有剩余的机关零件、甚至脚下的甲板碎片强行“活化”,在自己身前构筑起一层层高速旋转、充满切割与爆炸陷阱的金属与木质屏障!
然而,一切挣扎,在龙尊那仿佛触及了规则层面的“血渊”之力面前,都是徒劳。
就在他们发动技能的同一瞬间,那片被血化的空间,凝固了。
不是安念魔法那种时间层面的静滞,而是更本质的、仿佛那片空间被从“生”的领域,强行拖入了绝对的“死”与“寂灭”之中。
影刃的虚化被打断,身体从阴影中被“挤”了出来,凝固在半溶解的血色“空气”里。
镜客的所有幻影分身,如同泡沫般同时破灭,本体僵在原地,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匠人构筑的层层屏障,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仿佛从未存在。
然后——
“噗!”
“噗!”
“噗!”
三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却又无比清晰的闷响。
没有血肉横飞,没有骨骼碎裂的动静。
在那片绝对死寂的血色空间中,“影刃”、“镜客”、“匠人”三人的身体,如同三尊被内部超高压瞬间挤爆的、装满红色液体的脆弱容器,凭空、同时、均匀地爆散成了三团细密到极致的、混合着所有人体组织微粒的猩红血雾!
血雾甚至没有来得及扩散,就被周围沸腾、贪婪的“血之领域”瞬间吞噬、吸收、同化,成为那暗红深渊的一部分,没有留下哪怕一粒尘埃、一丝气息。
真正的、彻彻底底的、形神俱灭的秒杀!
三名技艺巅峰的刺客,在彻底暴走的“血尊”面前,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便被从存在层面彻底抹去。
吸收了三名顶尖杀手全部的生命精华与死亡怨气,龙尊周身的暗红血炎猛地膨胀、沸腾,颜色更加深邃,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痛苦与暴戾。
他缓缓地、如同机械般转动脖颈,那双流淌着血泪的深渊之眼,望向了远处海面上,那几艘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正拼命开足马力、甚至不惜撞向礁石也要逃离的异能者协会船只。
“还有……你们这些……苍蝇……”
他抬起左手,五指张开,对准了那几艘船。
动作依旧缓慢,却带着掌控生死的漠然。
海面之下,毫无征兆地,无数道粗大如宫殿巨柱、完全由粘稠血能构成的暗红色“血泉”,如同来自地狱的触手,轰然冲破海面!
它们速度快得惊人,无视海水的阻力,带着凄厉的尖啸与浓郁的死气,精准地缠绕上每一艘试图逃离的船只!
无论船只如何转向、加速,甚至释放异能抵抗,微弱的火焰、冰霜打在血泉上如同泥牛入海,都无法挣脱那血色触手的缠绕。
血泉如同巨蟒般收紧,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扭曲、变形。
然后,被无情地拖拽着,沉向那片愈发扩大的、由龙尊力量构成的、仿佛连接着九幽血海的暗红色漩涡深渊……
惨叫、爆炸、船只解体的声响隐约传来,但很快便被翻涌的血浪与死寂的领域吞噬。
整片海域,已然化作了真正的、只属于“血尊”龙尊一人的炼狱与坟场!
齐罗早已逼退最后的对手,那名协会成员见势不妙已率先逃窜,闪身到了安念身边,望着眼前这宛若上古魔神降世、散发着灭绝一切生灵气息的龙尊,面色凝重到了极点,清亮的眼眸中满是警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他沉声对安念快速道:“安姑娘,蒋小友和孩子们危在旦夕!龙尊已彻底被‘血渊’反噬,心魔深种,恐难唤醒!当务之急是救人!”
安念也已从最初的震惊中强行镇定下来。
她深深看了一眼那悬浮在血海中心、仿佛与整个世界为敌的龙尊,又看了一眼海面下正在加速下沉、气息微弱的蒋宸和两个孩子,银牙几乎咬碎。
她知道齐罗说得对,此刻的龙尊,危险程度比那些刺客和协会的人加起来还要恐怖百倍!
但蒋宸和孩子们等不了了!
她一咬牙,眼中闪过不惜代价的决绝光芒,周身原本因连续施法而有些紊乱的魔力,再次不顾后果地疯狂涌动起来,甚至引动了周遭空间的细微涟漪:
“齐先生,拜托你,无论如何,挡住他片刻!哪怕只有一息!我去救人!”
话音未落,她手中法杖“星辉”顶端宝石光芒再盛,一个复杂玄奥的传送与水元素操控复合魔法已然开始构建,哪怕因此会暴露巨大破绽、消耗本源,她也在所不惜!
而齐罗则深吸一口气,踏前一步,毫无畏惧地直面那滔天血海与中央那尊恐怖的魔神。
他周身清光流转,不再是之前战斗中的飘逸灵动,而是变得沉凝如山,一股中正平和、却又坚韧无比的“道韵”弥漫开来,在他身前隐隐构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他直视龙尊那双燃烧的深渊血眸,声音清越,试图穿透那无尽的疯狂与悲伤:
“龙尊!醒来!看看海里的孩子!看看蒋宸!他们需要的是清醒的父亲,不是带来毁灭的魔神!莫要让仇恨与力量,吞噬你最后的人性!”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龙尊那缓缓转过来的、不带一丝情感波动的深渊之眼,以及更加狂暴、仿佛下一瞬就要将整片海域乃至天空都彻底撕碎、吞噬的、毁灭一切的暗红色风暴!
炼狱的中心,最后的希望与最深的绝望,即将碰撞。
而冰冷海水中,时间正在为蒋宸和两个孩子,进行着残酷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