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的举动立刻引起了其他三人的注意。疲惫与绝望的气氛为之一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具瘫倒在地、最为精致的傀儡残骸上。它与其他傀儡不同,胸甲处镶嵌着一块暗紫色的、布满裂纹的晶石,此刻正极其微弱地闪烁着,仿佛风中残烛,透着一丝不祥。
“老大,这破玩意儿还没死透?”石蛮挣扎着站起,提起石斧,眼神警惕。之前的战斗让他对这些打不死的骨头架子心有余悸。
“不是魂火,”墨渊蹲下身,混沌色的眸子凝视着那块晶石,指尖萦绕着一缕极其细微的寂灭道韵,小心翼翼地探向晶石表面,“是某种……记录符文的能量残留。极其微弱,濒临消散。”
他的道韵如同最精密的刻刀,轻轻触碰晶石。没有攻击,而是尝试着共鸣、引导出其中封存的最后信息。
“嗡……”
晶石轻轻震颤,光芒闪烁得急促了一些,投射出一片极其模糊、布满雪花噪点、仿佛随时会崩溃的光影碎片。光影中,浮现出几个断断续续、扭曲不清的古老字符和一幅残缺的、描绘着那苍白星骸(星骸道标)内部结构的简化图谱!
字符难以辨认,但那图谱却让云芷美眸骤然收缩!
“这是……‘星骸道标’的……能量脉络图?!”她失声惊呼,强撑着虚弱的身体靠近,“快!记录下来!这可能是激活或控制道标的关键!”
幽竹反应极快,立刻从行囊中翻出那几张珍贵的空白皮纸和残破刻笔,递给云芷。云芷接过,指尖颤抖却坚定地沿着光影中闪烁的图谱轨迹,飞速临摹起来。她的脸色因专注而更加苍白,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每一笔都耗费着巨大的心神。
石蛮和幽竹紧张地守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墨渊则全力维持着寂灭道韵的稳定输出,确保信息能完整呈现。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力,晶石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几息之后,就在云芷勾勒完最后一笔脉络的瞬间——
“咔嚓!”
那暗紫色晶石彻底碎裂,化为一撮飞灰。投射出的光影也随之消散无踪。
“成功了!”云芷虚脱般向后坐倒,手中紧紧攥着那张刚刚完成的、线条复杂玄奥的图谱,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喜悦,“虽然残缺,但核心能量回路和几个关键节点都记录下来了!”
墨渊也缓缓收功,脸色微白,长舒一口气。他看向云芷手中的图谱,混沌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明悟:“果然……这‘星骸道标’并非简单的求救信标。它更像是一个……小型的跨虚空传送阵的定位信标和能量接收器!”
“传送阵?”石蛮眼睛瞪得溜圆,“能把咱们传走?”
“未必是传送人,”云芷喘息着解释,指尖划过图谱上的几个节点,“看这里……这些回路的主要功能是接收特定频率的‘星辰寂灭’能量,并加以放大、稳定,形成一道可持续的‘坐标光束’。这光束……理论上可以穿透虚空乱流,为远方的‘同类’道标或者……某种特殊的‘接引法阵’提供精确的导航!”
幽竹小脸露出希望之光:“就是说……只要激活它,就可能把信号发给其他还在运转的‘观寂者’基地,让他们来接我们?”
“或者……”墨渊目光深邃,指向图谱边缘几个更加隐晦、与核心回路若即若离的符文,“这些结构……似乎涉及小范围的空间折叠与稳定。这道标本身,或许……能短暂开辟一条极其不稳定的、通往其信号接收端的单向空间通道!”
单向通道!这意味着巨大的风险!一旦踏入,无法回头,另一端是福是祸,全然未知!
气氛再次变得凝重。希望与巨大的不确定性交织。
“妈的,管他单向还是双向,总比困死在这鬼地方强!”石蛮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瓮声道,“老大,干不干?你说句话!”
墨渊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石屋门口,望向悬浮在井口上方的苍白星骸。寂灭感知仔细扫描着道标与下方“寂灭之井”的能量联系。
“道标与井底漩涡能量同源,依靠汲取井中的寂灭道韵维持基本运转。”他缓缓分析,“但欲激活其跨虚空传讯或通道功能,所需能量极其庞大,绝非井中自然散逸所能支撑。强行抽取,恐会惊动井底之物,甚至……导致道标过载崩溃。”
“需要……外部能量注入?”云芷立刻明白了关键,“而且必须是同源的‘星辰寂灭’道韵……我们哪里……”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墨渊身上。石蛮和幽竹也瞬间明白了什么,齐齐看向墨渊。
场中一片寂静。唯有井底漩涡低沉的嗡鸣,如同背景音般敲打着每个人的心弦。
墨渊感受着三人聚焦的目光,平静地迎上他们的视线。他深知,此刻的决定,关乎所有人的生死。
“我的归墟之力,或可一试。”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但此举风险极大。首先,我需精确模拟道标所需的特定频率,稍有偏差,能量排斥,道标可能瞬间毁灭。其次,注入能量过程中,我自身会极度脆弱,需绝对护法,不能受任何干扰。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口深井:“能量波动,极有可能彻底惊醒井底那‘东西’。日志记载,连当年的‘观寂者’守卫都陨落其中,其实力……深不可测。”
坦诚的剖析,将最坏的可能摆在了台前。这不是热血上头的冒险,而是需要权衡生死的抉择。
石蛮拳头捏得嘎吱作响,虎目圆睁:“老大,俺信你!你要干,俺就把命交给你!谁敢打扰你,先从俺尸体上踏过去!” 他的承诺简单直接,却重如泰山。
幽竹也用力点头,小脸虽然苍白,却满是坚定:“墨渊大哥,我们相信你!我们会守住这里的!”
云芷深吸一口气,美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墨渊大哥,或许……我们可以利用此地的防御机制?既然扫描认证我们为‘友方’,若能在激活道标前,设法将平台外围的傀儡防御圈重新激发,或可构建第一道屏障,延缓可能来自井底或外部的威胁?”
墨渊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此计可行。但需有人操控阵法核心,风险同样不小。”
“我来!”云芷毫不犹豫,“我虽神魂受损,但对此地符文阵法尚有几分了解,应能勉强催动外围防御。石蛮大哥和幽竹为你护法!”
分工明确,决心已定。没有退路,唯有向前一搏!
计议已定,四人立刻行动。
云芷在幽竹的搀扶下,来到那根折断的晶塔基座旁。她盘膝坐下,指尖逼出精血,在基座几个关键符文上缓缓勾勒,试图重新连接并有限度地激活平台的防御傀儡阵列。过程缓慢而艰难,她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体微微颤抖。
石蛮和幽竹则一左一右,守在墨渊即将进行仪式的位置——位于星骸道标正下方、距离井口约三十丈的一处相对平坦的区域。石蛮石斧顿地,如同门神,赤红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井口和平台四周的黑暗。幽竹紧握短匕,将所剩无几的几张低阶防护符箓贴在周围。
墨渊走到预定位置,仰头望向那苍白的星骸。他闭上双眼,丹田内归墟奇点以前所未有的精度缓缓旋转,脑海中反复推演着云芷绘制的能量脉络图。他必须将自身狂暴的归墟之力,模拟成与道标完美契合的、温和而精纯的星辰寂灭道韵,不能有一丝差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突然——
“嗡……咔咔咔……”
平台边缘,那些僵立的傀儡眼中,惨白的魂火再次零星亮起!它们僵硬地转动头颅,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缓缓移动,在云芷的艰难引导下,重新组成了一个松散的、将井口和墨渊所在区域半包围起来的防御圈!
“阵法……启动了……”云芷虚弱地开口,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显然透支极大。
“云芷姐姐!”幽竹惊呼。
“无妨……快……”云芷摆手,示意她专注护法。
就是现在!
墨渊猛地睁开双眼,眸中混沌之色暴涨!他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古老的印诀,周身混沌气流不再狂暴,而是化作温顺如水的苍白星辉,缓缓向上方的星骸道标蔓延而去!
“以吾归墟之名,引星骸之光,洞彻虚空,接引古道——启!”
随着他低沉而古老的吟唱,那精纯的寂灭道韵,精准地注入星骸道标底部的几个关键节点!
“嗡——!!!”
星骸道标剧烈一震!表面黯淡的符文次第亮起!苍白的光芒骤然变得璀璨夺目,一道凝练的、蕴含着玄奥空间波动的光束,冲天而起,撕裂墓园的死寂,射向无尽虚空深处!
成功了!信号发出了!
然而,几乎在光束亮起的同一时间——
“咕噜……咕噜……”
那口“寂灭之井”深处,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巨大物体在粘稠液体中搅动的声音!井底那苍白的漩涡,旋转速度骤然加快了数倍!一股冰冷、贪婪、充满毁灭欲望的恐怖意志,如同苏醒的史前巨兽,猛地从井底席卷而上!
“它醒了!”石蛮发出怒吼,全身肌肉紧绷!
“防御阵列……受到冲击……快撑不住了!”云芷喷出一口鲜血,晶塔基座符文明灭不定,外围的傀儡魂火剧烈摇曳!
更可怕的是,星骸道标在爆发出光束后,并未停止,其内部结构图上一个之前未被注意的、极其隐晦的次级回路,竟然自行亮起!道标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折叠,一个不稳定的小型空间漩涡正在缓缓形成!
单向通道,竟然在能量注入下,被动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