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纹黄纸在掌心灼烧的刹那，我已将轩辕剑狠狠插入脚下的沙地。剑身没入三寸，嗡鸣不止，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又像是在抗拒某种即将到来的重压。
地面裂开细纹，迅速蔓延成蛛网状的沟壑。一道金色符文自剑柄处浮现，顺着裂痕向外扩散，微光一闪即灭，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连我经脉。”我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风卷走。
身后五名弟子没有迟疑，立刻调整站位，呈五芒星方位围拢。他们咬破舌尖，精血滴落在各自对应的阵节点上。血珠落地未散，反而渗入沙土，与那道初现的符文相连，激起一圈极淡的金光。
可那光只亮了一瞬，便剧烈晃动起来。
最西侧的年轻弟子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他双手撑地，脸色发青，显然是灵力反噬已经侵入心脉。我眼角扫过，不动声色地分出三成灵力顺经脉渡入他体内。他身体猛地一震，呼吸稳了些，勉强抬起手，重新接上了阵法连接。
诛邪阵雏形终于稳定下来。
三百黑翼仍在逼近。他们双翼展开，遮住天光，投下的阴影如同铁幕缓缓压下。最前方十人已跃起半空，枪尖泛着幽蓝寒光，直指我的咽喉。
“师兄！”有人惊呼。
我没有回头。右手紧握剑柄，左手按地，将剩余灵力尽数灌入阵眼。脚下沙土轰然炸开，八道金光自地面冲天而起，呈扇形横扫而出。
最先扑来的翼族战士如遭重击，铠甲碎裂，口吐鲜血，倒飞数丈才重重砸进沙地。其中一人手中长枪断裂，残刃插在离我不足五步的地面上，微微颤动。
其余弟子周身浮现出一层薄而坚韧的结界，金光流转，稳住了阵型。
“退到我身后。”我说。
五人迅速后撤半步，紧贴我背影站立。阵法光芒随之收缩，不再外溢，而是凝聚成一道环形屏障，牢牢护住六人所在区域。
风停了。
三百黑翼悬于半空，鸦雀无声。方才冲锋的十余人躺在地上挣扎不起，其余战士虽未退却，却再不敢轻易靠近。他们眼神里多了几分忌惮，甚至有一丝动摇——这阵法不是虚张声势，它真的能伤到他们。
为首的领队战士仍立在前排，肩披残羽披风，眉心三重翼纹在阴云下泛着冷光。他盯着我脚下的轩辕剑，声音低沉：“你以仙族之力强行融合翼族战场规则，此阵撑不过三息。”
我没答话。
只是将左手缓缓抬起，掌心向上，悬于胸前。那张金纹黄纸已在启动阵法时化为灰烬，但我指尖仍有灵力流转，显现出残阵印记——说明阵法尚可二次激发。
他眯起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远处北方天际，赤红焰光再度闪烁。离渊亲卫距此已不足十里，飞行轨迹笔直如箭，速度远超普通边防军。
我知道他们快到了。
也清楚真正的攻击还未开始。
三百黑翼开始缓缓移动，不再正面强攻，而是分散成三层包围圈，低空盘旋。他们的翅膀拍打空气，带起一阵阵沙尘旋涡，逐渐压缩我们的活动空间。有人已经开始结印，指尖缠绕着幽暗灵能，显然在准备群体翼术。
第一层十人落地，单膝跪地，双手按地。第二层五十人悬浮空中，双翼收拢，掌心相对，灵能在掌间凝聚成球。第三层两百余人则继续高空巡弋，随时准备俯冲突袭。
这是标准的“绞杀阵型”。
一旦他们完成合围，哪怕诛邪阵能挡住第一波冲击，后续连续不断的灵能轰击也会迅速耗尽我们的灵力储备。尤其是我现在必须维持阵眼稳定，无法移动，也无法亲自出手反击。
“守住节点。”我对弟子们说，“别让灵力断链。”
他们齐声应是，各自咬牙支撑。那名年幼弟子额角青筋暴起，嘴唇发紫，却死死攥住手中符牌，不肯松手。
我低头看了眼插入地中的轩辕剑。
剑身微颤，像是在回应某种即将到来的威胁。它的力量还在，但我也清楚，这一战不能靠它硬拼。
诛邪阵真正厉害之处，不在于杀伤，而在于“净化”——它能将不同种族的灵力融合转化，形成无属性的净化光束，专破带有压迫性质的统治类术法。而翼族边防军所用的集体翼术，正是建立在“血脉等级压制”基础上的统治型灵能体系。
只要他们敢发动大规模合击，我就有机会反制。
头顶风声骤紧。
高空中的两百余名战士同时展翼，双翼交叠，形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黑幕。地面十人猛然抬头，口中念出古老咒语，掌心灵能球急速膨胀，转眼间已化作一颗幽紫色的能量团，悬浮于半空。
第二层五十人齐声低喝，将自身灵力注入其中。
能量团越涨越大，周围空气扭曲变形，砂石无风自动，纷纷悬浮起来，又被强大的引力撕碎成粉末。
这是翼族边防军最强的合击技——“黑穹陨星”。
一旦释放，足以轰塌一座山峰。
我知道不能再等。
心念一动，催动残阵印记。体内的灵力顺着经脉疯狂涌向掌心，再通过轩辕剑导入大地。脚下符文圈瞬间亮起，比先前更加刺目。
“启！”
整座阵法轰然爆发。
八道金光再次冲天而起，这一次不再是扇形横扫，而是汇聚成一道粗壮的光柱，直射苍穹。光柱在空中骤然分裂，化作五道弧形光束，呈网状覆盖前方战场。
正欲释放“黑穹陨星”的翼族战士齐齐闷哼一声，手中能量团剧烈震荡，竟在半空中崩解开来。数十人当场喷血，跪倒在地。更多人灵力失控，双翼颤抖，险些从空中坠落。
合击被破。
全场死寂。
就连高空盘旋的两百余人也停止了推进，怔怔望着那五道仍在缓缓旋转的金色光网。
我站在阵眼中央，呼吸略重。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我四成灵力，若再来一次同等规模的反击，恐怕只能靠硬撑。
但至少，我们活了下来。
至少，他们知道了这阵法不是摆设。
“退……退一下。”一名弟子低声喘息，声音带着脱力后的颤抖。
我没有下令。
目光依旧锁定前方。
三百黑翼虽受挫，却仍未溃散。他们重新集结，拉开距离，显然不会再贸然发动大规模合击。但他们也没有撤退的意思。
他们在等。
等离渊亲卫到来。
而我也在等。
等一个机会。
或许是一次破绽，或许是一次失误，又或许……是她回来的那一刻。
风又起了。
吹动我衣角，也吹动插在地上的轩辕剑。剑身轻颤，发出细微的嗡鸣。
就在这时，北方天际最后一道赤红焰光炸开。
紧接着，一道银灰色的身影率先破空而至，双翼展开，冷光流转，落在翼族将领身侧。
那是离渊亲卫的前锋。
他抬手，指向我，声音冰冷：
“斩旗者，格杀令已下——现在，由我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