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塔第九层，死一般的寂静。
顾长青撑着冰冷的地板，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那张平平无奇的“林天”的脸上，神情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冰冷与坚定。
幽玄魔帝的最后一番话，如同晨钟暮鼓，彻底敲醒了他。
系统是牢笼。
天道是棋手。
他和凰儿，都是注定要上演悲剧的棋子。
原来如此。
原来，这才是这个世界，最残酷的真相。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是在和“剧情”斗，和“天命之子”斗。
到头来才发现，他真正的敌人，是那个高高在上，将众生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天道”，是那个将他当成提线木偶，一步步引向深渊的【天命反派系统】！
【可笑……真是可笑……】
顾长青在心中自嘲地笑着。
【我以为我是执棋者，却不知自己亦是笼中鸟。】
【想让我杀了凰儿，去成全你那狗屁的‘天道运转’？】
【想让我当你的傀儡，你的处刑人？】
【做你妈的春秋大梦！】
一股滔天的怒火与逆意，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他不想再当棋子了！
他要掀了这棋盘！
他要砸了这牢笼！
他要让那所谓的天道看看，棋子，也是会咬人的！
顾长青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冲动的时候。
“天道”的强大，远超他的想象。
仅凭他现在归一境巅峰的修为，在真正的“天道”面前，恐怕连蝼蚁都算不上。
他需要时间，需要力量，需要一个万全的计划。
他转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幅古老的壁画，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随后，他不再停留，转身走下了藏经塔。
……
塔外，树荫下。
叶倾凰在顾长青进入藏经塔的那一刻起，便一直盘膝坐在此处，为他护法。
当她感应到塔顶传来那股剧烈的神魂波动，以及顾长青那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时，她的心，瞬间揪紧了。
她几乎要忍不住冲进去。
但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
她知道，顾长青有他自己的秘密，有他必须独自面对的战斗。
她能做的，就是在这里，为他守好最后一道防线。
当顾长青脸色惨白，脚步虚浮地从塔里走出来时，叶倾凰第一时间站起身，迎了上去。
“你怎么样？！”她扶住他的手臂，凤眸里满是藏不住的担忧与关切，“里面发生了什么？”
顾长青看着她焦急的脸庞，心中一暖。
他张了张嘴，很想将关于“九帝棋局”、“系统牢笼”的一切都告诉她。
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这个秘密，太沉重了。
沉重到足以压垮任何一个人的意志。
他不想让她也卷入这无边的旋涡，不想让她也背负上这份绝望。
至少，现在还不行。
“没什么。”顾长青摇了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是看了几本破书，有点走火入魔，休息一下就好了。”
【对不起，凰儿。】
【这个世界的黑暗，我一个人来背负就够了。】
【你只需要，当你的女帝，站在万丈光芒之下。】
【等我……等我拥有了足以掀翻这棋盘的力量，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
叶倾凰静静地听着他的心声，那双漂亮的凤眸，瞬间就红了。
这个笨蛋……
这个全世界最大的笨蛋！
他永远都是这样，什么都自己扛，什么都自己背。
他以为是在保护她，却不知道，他这副故作坚强的样子，才是最让她心疼的。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扶着他，柔声道：“我送你回院子休息。”
“嗯。”
两人并肩，沉默地走在天道院的林荫小道上。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
与此同时。
天道院，那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院长仙岛。
副院长玄机子，正神情凝重地站在一位宫装美妇面前。
那美妇盘坐于万年冰莲之上，气质清冷，容颜绝世，仿佛与整座仙岛的天地法则融为一体。
正是天道院院长，当世唯一存活的上古九帝，青霞仙帝。
“……院长，那个叫林天的外门弟子，绝对有问题！”
玄机子沉声汇报，语气中带着强烈的怀疑。
“我查过他在东荒的底细，所谓的‘林家’，根本查无此地！而且，他入学以来所展现的一切，都绝非一个普通弟子所能拥有！”
“尤其是在新生大比上，他击败龙皓那一拳！事后我反复推演，竟在那拳意之中，察觉到了一丝……
与那日在东荒重创我的人皇虚影，同根同源的‘人道法则’气息！”
玄机子越说越激动：
“我敢断定，他就是操控人皇虚影的那个神秘人！混入我天道院，其心必异！”
然而，冰莲宝座上的青霞仙帝，只是缓缓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
没有情绪，没有波澜，倒映着星河生灭，万古沧桑。
“玄机，你心乱了。”
她红唇轻启，声音清冽，却带着言出法随的道韵，让玄机子激荡的心神瞬间平复。
“那孩子……我‘看’到了。”
“什么？！”玄机子一惊，“院长您……”
“就在刚才，藏经塔顶。”青霞仙帝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落在了那座塔的最高处。
“他看到了那幅壁画，也……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
“不该听到的？”玄机子脸色微变。
青霞仙帝没有解释，只是声音里多了一丝无人能懂的幽远。
“我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禁忌的气息。”
“一种，源自深渊，充满了不详与魔念。”
“而另一种……”
她停顿了一下，清冷的眼眸中，第一次闪过一丝真正的波澜。
“来自……此界之外。”
玄机子闻言，如遭雷击，彻底呆立当场。
深渊魔念？界外来客？
这两种东西，无论哪一种，都足以在整个大陆掀起腥风血雨！
如今，竟同时出现在了一个外门弟子身上？！
“这盘棋，下得越来越大了。”青霞仙帝幽幽一叹，眼底闪过一丝迷惘。
“或许，他不是谁的棋子，而是……那个唯一的变数。”
她缓缓闭上眼。
“传我命令。”
“从即刻起，对林天和叶萱，启动‘天枢’秘阵，进行全天候监察。”
“记住，只许看，不许动，更不许惊动他们。”
“我要亲眼看看，这个‘变数’，究竟想做什么。”
“是，院长。”
玄机子躬身领命，悄然退下，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天枢”秘阵，那是天道院用来监视不朽境存在的最高手段！
院长，竟对两个小辈，动用了这等底牌！
……
而此时。
在遥远的，东荒与南疆的交界处。
那片终年被迷雾笼罩，连通域境强者都不敢轻易涉足的禁忌之海——浩瀚海。
却有一个身影出现在此。
宁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