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玉晓的怒与软
六个月的日子,像院门口那棵老槐树的叶子,悄无声息地绿了又浓。高秀莲每天按时做饭、接送小远上学,给老娘捶背揉肩,偶尔还会给万玉晓熨烫好第二天要穿的衣服——这样的日子,让万玉晓渐渐放下了心,甚至觉得,上次的妥协或许是对的,她终究是收了心,想好好过日子了。
直到那天下午,他在工地休息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南城宾馆308”。
万玉晓的心脏猛地一沉,像被一块冰砸中。他盯着那行字,指尖微微发抖——这个地址,这个格式,像一根刺,瞬间扎破了他六个月来的平静。难道她又……老毛病犯了?
他强压着心里的慌乱,提前下了工,悄悄跟在高秀莲身后。看着她骑着电动车,没有往家的方向走,反而拐进了南城宾馆所在的巷子,万玉晓的脚步越来越沉,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看着高秀莲停下车,整理了一下衣领,径直走进宾馆大门,然后按下了电梯“3”键。那一刻,万玉晓站在宾馆对面的树荫里,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没冲进去,也没喊她,只是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然后转身,一步一步往家走。
推开门,屋里还留着高秀莲中午做饭的香味,小远在里屋写作业,老娘在缝补衣服——这样温馨的画面,此刻却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手机,那条短信还亮在屏幕上,刺眼得很。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高秀莲走进来,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万玉晓,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惯常的笑容:“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我刚去……”
“南城宾馆308,是吧?”万玉晓的声音冷得像冰,打断了她的话。
高秀莲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闪烁了一下,却还是强装镇定:“你……你说什么呢?我就是去附近买东西,路过那里而已。”
“路过?”万玉晓猛地站起身,积压了六个月的隐忍和此刻的愤怒,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我看着你进了宾馆,看着你上了三楼!高秀莲,你怎么就狗改不了吃屎啊!”
这句话像重锤,砸得高秀莲踉跄了一下。她低下头,声音弱了下去:“我……我就是想给你减轻负担。他说能给我点钱,让我给小远买些东西……”
“呸!”万玉晓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骂,“减轻负担?减轻负担你不会靠自己的双手去挣?你忘了上次那个红衣女人怎么闹的?你忘了你在超市被人指着鼻子骂‘破鞋’的时候了?你这女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越说越气,抬起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六个月的委屈、期待、失望,全都凝聚在这只手上,他真想狠狠扇下去,扇醒这个执迷不悟的女人。
可高秀莲却完全没有闪躲。她抬起头,竟然主动把脸凑了过来,眼睛红红的,却带着一丝破罐破摔的决绝:“你打吧,万玉晓,你要是觉得打了我能解气,你就打。我知道我错了,可我……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看着她凑过来的脸,感受着她呼吸里的怯懦,万玉晓举起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他想起第一次撞见她出轨时的心痛,想起超市里她狼狈的模样,想起她抱着自己哭着说“想回家”的瞬间,想起小远抱着她喊“妈妈”时的依赖……这一巴掌,终究是落不下去。
他的手慢慢垂下来,无力地耷拉在身侧,声音里满是疲惫和失望:“高秀莲,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好糊涂啊!”他上前一步,盯着她的眼睛,语气里带着最后一丝恳求,“你告诉我,你到底能不能回头?能不能好好跟我过日子,好好照顾小远,别再折腾了?”
高秀莲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看着他眼底的失望和痛苦,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想点头,想说“我能”,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知道自己错了,可每次面对诱惑,她还是会忍不住心动;她知道这样会伤害万玉晓,会毁了这个家,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贪心。
屋里的空气安静得可怕,只有高秀莲的哭声,和万玉晓沉重的呼吸声。里屋的小远听到动静,探出头来,怯生生地问:“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了?”
万玉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和委屈,走过去摸了摸小远的头,声音尽量放柔:“没事,爸爸和妈妈有点小事,你先去写作业,乖。”
看着小远缩回里屋,万玉晓回头看向还在哭的高秀莲,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他知道,这次的妥协,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知道,这个女人,或许永远也改不了她的毛病。可看着这个家,看着小远,他还是舍不得彻底放手——这大概就是中年人最深的无奈,明明知道是错的,却还是要硬着头皮走下去,只盼着有一天,她能真正醒悟,能真正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