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背影很快融进走廊，椅子被拉开时刺耳的声响还在耳边打转。
我僵在座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攥着桌沿。
脑子里像塞进一团乱麻，嗡嗡作响。
她刚才说“冲突”，说“身边人会困惑”，说“没有女生希望对象穿女装”
这些话像碎玻璃，扎得我心里发慌。
可她又说“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说“穿什么都一样”。
到底哪句是真的？
我想起她第一次让我试裙子时，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说“就穿给我一个人看”。
想起她帮我把头发别到耳后，笑着说“还挺像那么回事”。
想起她刚才揉我头发时的温度，说“不用靠这些证明什么”。
这些画面明明是暖的，怎么突然就冷了下来？
晚自习预备铃响了好一会，她才和沈思琪慢悠悠的回教室。
沈思琪坐回座位，冲我挤了挤眼，大概是想问我们怎么了。
我没敢吭声，只看着唐欣悦拉开椅子坐下，她从桌肚里抽出卷子，全程没往我这边瞥一眼。
我犹豫了一下，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她笔尖一顿，没转头，只是把卷子往旁边挪了挪，躲开了我的触碰。
“宝宝……”我声音压得很软，“别生气了好不好？我错了。”
她没应声，草稿纸上的函数图像越画越急，线条都有些发飘。
上课铃响了，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我偷偷往她那边瞟，她正低头盯着卷子，睫毛垂着，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点冷。
之前她生气，最多是瞪我两眼、掐我两下，或是故意跟沈思琪说笑不理我，可这次我感觉跟之前有点不太一样。
我想递纸条给她，刚写了“对不起”三个字，就被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桌子，眼神冷冷扫过来，带着点警告的意思。
我赶紧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校服口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老师在讲台上讲着等比数列，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盯着她握笔的手。
下课铃响时，我趁她去接水，赶紧往她桌肚里塞了颗大白兔奶糖。
她回来发现糖，只是顿了顿，随手扔进了桌角的垃圾袋里，动作轻得像在丢一张废纸。
我看着那个糖纸在黑色塑料袋里闪了闪，有点莫名的委屈。
沈思琪在旁边戳了戳我，用口型说“下课再说”。
可下了课，她直接被几个女生拉着去了走廊，站在阳台栏杆旁说笑，侧脸对着我，却始终没转过来。
晚自习快结束时，我实在忍不住，又凑过去，声音带着点哭腔：“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想让我怎么样都行，别不理我啊……”
她终于停下笔，转头看我，眼神里没什么波澜，：“上课呢，别说话。”
这是她第一次生这么大的气，大到连我笨拙的讨好都懒得接。
我趴在桌子上，闻着她留在空气里的淡淡洗发水味，心里空落落的。
原来比吵架更让人害怕的，是她突然变得这么安静，安静得像从来没认识过我一样。
下课铃刚响，唐欣悦就被沈思琪她们拉着往外走，几个人笑闹着讨论去吃点什么。
我坐在座位上，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慢吞吞地抓起出入证和书包。
书包带蹭过肩膀，有点勒，像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闷。
走出校门时，暮色已经沉得很浓，路灯次第亮起来，把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我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给她买块蛋糕赔罪，上次通宵上网又把钱全花光了。
想写张纸条塞给她，又怕她像扔奶糖那样扔进垃圾桶。
甚至想跟在她身后，哪怕不说一句话，可刚走两步就怂了，怕她更烦我。
风卷着落叶打在腿上，凉飕飕的。
我看着来往的车灯晃过眼前，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明明是想哄她，却连买颗糖的钱都没有，明明想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却连开口问的勇气都磨没了。
她到底在气什么呢？是气我总揪着“穿女装”的事不放，还是气我太笨，总也读不懂她的心思？
可她要是真不想理我，为什么不直接说分手？
上次她生小气，第二天就会瞪我一眼说“还不快点给我带好吃的”，这次却像彻底把我从她的世界里摘了出去，连个眼神都不想给我。
远处的夜市亮起暖黄的灯，飘来烤肠的香味。
我摸出最后一块钱，买了根最便宜的淀粉肠，咬了一口，寡淡得没味道。
我把没吃完的烤肠扔进垃圾桶，慢慢站起来往家走。
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孤零零的，没有她的影子挨着，连风都显得更冷了。
或许……她只是需要点时间吧。
我这样安慰自己，可心里那点恐慌却一点一点漫上来，快要把我淹没了。
到家后，我摸出来点开对话框，屏幕亮光照得眼睛发涩。
输入框里的光标闪了又闪，打了句“你吃东西吗”，觉得太刻意；删了改“今天的数学题好难”，又觉得太假。
最后想发个委屈的表情包，手指悬在发送键上，终究还是按了删除。
她要是不想理我，发什么都是多余的。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盯着天花板发呆。
刚才路上想的问题又冒了出来——爱好和爱的人，到底哪个更重要？
穿女装时的开心是真的，可她生气时的慌乱也是真的；她揉我头发时的温度是真的，现在她冷着脸的样子也是真的。
这根本不是选哪个的问题，是我把两者拧成了死结，却笨得解不开。
越想越烦，我把校服脱下平铺在桌上，从包里面拿出笔，在袖子内侧写：
“心爱的糖果被人抢走，是该冲上前夺回，还是站在原地捂住心口痛？”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一直都在“捂心口”——她生气时，我只会慌；她走远时，我只会愣；连她到底在气什么，我都只会坐在原地猜。
原来最让人难受的不是失去，是明明想抓住，却连伸手的勇气都磨磨蹭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