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并未因此而平息怒意,反而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何腾蛟:你也考虑一下吧,两位大人,既然抱恙,自然身子也不适合再为国操劳。他们也应该回乡弄儿伴孙了。
何腾蛟脸色一沉,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低头拱手,语气恭顺:
太后抬头望了望天色,秋日的阳光刺眼,她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随后又舔了舔樱红的嘴唇,这个细微的动作被何腾蛟敏锐地捕捉到。他心中一颤,不知为何,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
快,快了吧。太后轻声催促,一丝不耐烦,更多的却是一种病态的期待。
就在此时,远处寺庙的钟声响起,悠扬而沉重,宣告着午时已至。刽子手们扛着明晃晃的大刀,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刑台。
今日的任务异常繁重,孙家一百多口人,而刽子手却寥寥无几,意味着每人至少要挥刀数次才能完成任务。而第一个被处决的,自然是贼首孙文焕。
一位身材魁梧的刽子手走到孙文焕面前,粗声粗气地说道:孙将军,得罪了。
孙文焕微微点了点头,神色坦然,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还望兄弟快一点。他的目光扫过刑场,最后落在妻子媚娘和儿子身上,眼中满是不舍与歉疚。
刽子手颔首,从腰间取出一葫芦烈酒,仰头灌了一口,随后的一声将酒液喷在锋利的刀刃上。那酒液顺着刀身滑落,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相公!媚娘凄厉的哭喊声划破长空,她拼命挣扎着,却被身旁的差役死死按住。
父亲!孙文焕的儿子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小小的身躯因极度的恐惧和悲痛而颤抖不已。
解学龙回身望了一眼城墙,确认太后的身影仍在注视着刑场,然后缓缓抽出令签,高高举起:
令签尚未出手,只听城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远处传来连绵不断的呼喊声,如同一道惊雷劈向刑场。
刽子手的手停在半空,刀刃距离孙文焕的脖颈仅有寸余。整个刑场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几个吓坏了的小娃娃发出的哭声,在这突如其来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刀下留人!这一声呼喊比之前的更加清晰,更加急促。
只见一骑快马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来,马蹄扬起阵阵尘土。马上之人一边疾驰,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刀下留人!那声音穿透嘈杂,直达每个人的心底。
城楼上的太后猛地直起身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何腾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解学龙手中的令签僵在半空,微微颤抖。
快马转眼已至刑场入口,马上那人翻身下马,连滚带爬地冲向刑台,口中仍在大喊:刀下留人!
解学龙回头瞥了眼城楼上的红色身影,心中一动,以为是太后改变了主意。他眉头紧锁,厉声喝道:来者何人,胆敢叫嚣刀下留人!
那骑士喘着粗气,高声回道:某乃兵部左侍郎,征夷元帅吴三凤麾下!元帅对孙文焕将军谋逆一案存疑,要求重审!
解学龙闻言冷笑一声,满是不屑:此案经三司会审,太后定夺,内阁批红,铁证如山,此僚罪无可恕。他毫不犹豫地再次掷下令签:
一群差役立刻蜂拥而上,将来人从马上拖下,按倒在地。解学龙放下心来,不是太后之意,何人也不可阻挡这必行之刑。
刽子手再次举起明晃晃的大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光芒。就在刀锋即将落下的刹那,又一声刀下留人划破长空。
这次并非一人,而是群马奔腾之声,如雷鸣般由远及近。台下的百姓惊恐万状,纷纷避让,场面一时大乱。
解学龙面色铁青,厉声喝道:他决不能再容许任何人阻挠。
然而,就在刽子手这一犹豫的瞬间,一匹骏马如离弦之箭般冲上刑台。马上之人气势如虹,厉声喝道:谁敢!平虏侯驾到!
场中俱惊,纷纷看向来人,却不见平虏侯的身影。
解学龙蹙眉看向冲上台的高名衡,冷笑道:高阁老,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借平虏侯之名来阻拦行刑?
高名衡纵身下马,一个箭步冲到刽子手面前,厉声喝道:还不放下刀!
那刽子手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论官职,阁老的权柄确实更大,但刽子手直属刑部,又不归他直接管辖。他进退两难,手中之刀微微颤抖。
解学龙见状,厉声喝道:
高名衡怒目而视,厉声道:谁敢动,本官先斩了他!话音未落,他已拔出腰间长剑,剑锋直指刽子手,寒光闪烁。
刽子手瞟了眼解学龙,又看了看高名衡手中的利剑,一时间进退维谷,不知该听谁的命令。
解学龙阴沉着脸,步步逼近高名衡:高阁老,你可知道你今日所为,乃大明之未有!从无有过?
高名衡闻言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悲凉:还大明,大明之言,哈哈,大明被反贼所破之时,你在哪里?如今还腆着脸来说大明。
解学龙眯起眼睛,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高阁老,既然你不顾圣旨,不顾大明律,那下官只得请太后定夺了。
高名衡冷笑一声,长剑指向城墙:太后就在城墙之上,你何不去请。
解学龙一愣,随即突然笑了起来:高阁老,你莫不是在行缓兵之计吧?你说侯爷驾到,侯爷人何在?
高名衡淡淡道:片刻后你就知道了。
解学龙一愣,脱口而出:侯爷醒了?但马上又自我否定道:这怎么可能!
高名衡冷冷道:呵,你们行的一手好手段。若非老夫昨夜留置侯府,还真不清楚侯爷为何机能健全,却不能苏醒。呵呵,好,好得很啊。
解学龙面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若无其事道:下官不明白高阁老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