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嘴角上扬“你下去吧。”
起身对着铜镜蘸取口脂,朱唇轻启:“下回,让你看看。”镜中的人儿越发的妖艳起来。
刘庆立在沙盘前,指尖划过巴蜀地形图上蜿蜒的山脉,青铜烛台上的火苗被穿堂风撩得左右摇曳。
沙盘上染着朱砂的小旗在川蜀要隘处稀稀落落插着,恰似他麾下兵力捉襟见肘的困局 —— 兵贵神速他岂会不知?可手中能战之兵,面对蜀道天险,贸然进军无异于以卵击石。
“报 —— 汉中来函!” 门外亲兵的声音裹着寒气撞进来。
刘庆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是什么,又是高名衡和三将请战而来了,打开“侯爷!末将愿率本部人马为先锋,誓要踏平巴蜀!”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尔等仅凭一腔热血,是要拿万千儿郎的性命去填那栈道沟壑?”
刘庆沉默片刻后:“传令下去,三路人马合为征西军,即日启程。” 又提笔在竹简上疾书,“着丁四速调五万关宁军南下。”
墨汁滴落在 “四川” 二字上,洇成一片深色,恰似他胸中翻涌的铁血宏图 ,此役若胜,挥师江南便如探囊取物,至于北方那困兽般的清廷……
奴尔干都司的荒原上,寒风如刀割。布尔布泰裹着貂裘蜷缩在蒙古包内,听着毡帐外数十万部众的哭嚎声。
这里只剩断壁残垣,焦黑的梁柱在风雪中狰狞地刺向天空,恰似她破碎的江山梦。“郑亲王,莫非哀家有错?” 她望着跪在毡毯上的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心中一叹:“太后无错。若守盛京,恐我满洲八旗早已血染白山黑水。”
他顿了顿,指尖拂过案上冻裂的羊皮地图,“如今虽困顿,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还有可能吗?” 布尔布泰望着摇曳的牛油烛火,恍惚看见盛京陷落时冲天的火光。烛泪滴在狐皮褥子上,凝成一颗颗蜡珠。
“总有一日。” 济尔哈朗起身道,“只是那正白旗的儿郎们……” 他声音戛然而止,想起被困朝鲜的精锐,眼眶微微发红。
布尔布泰猛地起身,帐中悬挂的萨满图腾随风摇晃,发出清脆的铜铃声:“我们不能在此坐以待毙!刘子承有火器,难道我大清就造不出?”
“太后!” 济尔哈朗摇摇头,“铁煤被明庭死死卡住,就算寻到矿脉,我们也无巧匠能造出那般精良的火器!” 他想起平逆军那威力震天的红衣大炮,火器,至今心有余悸。
布尔布泰的声音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派人去寻!关外茫茫雪原,难道寻不出一处安身立命之所?苦兀岛靠近倭国,罗刹国地域辽阔……”
“太后!” 济尔哈朗膝行上前,抓住她的裙裾,“苦兀岛无船难渡,罗刹国千里冰封,此时贸然迁徙,无异于自寻死路!老臣以为,且熬过这个冬天再说……”
布尔布泰望着帐顶凝结的冰棱,忽然想起先帝临终时的嘱托。泪水夺眶而出,在脸颊上瞬间冻成冰碴:“天要亡我大清?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在盛京与那刘子承拼个鱼死网破!”
寒风裹着冰粒拍打在牛皮帐上,发出噼啪声响。布尔布泰掷出的面饼滚落在地,冻得梆硬的面团在毡毯上撞出闷响。济尔哈朗垂首静立,看着太后指尖鎏金护甲在狐皮褥子上划出深深沟壑,直至帐内抽噎声渐歇,才沉声道:“太后,蒙古诸部暂时未有落井下石,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们敢!” 布尔布泰猛地抬头,凤目圆睁,“纵然我大清龙旗暂落,铁骑余威仍在,岂容他人染指!”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嚷,混着兵器碰撞的铮鸣。
济尔哈朗眉头骤蹙,下意识去摸腰间宝刀,却触到空荡荡的革带,他已许久未佩兵刃。掀开厚重的毡帘刹那,朔风卷着雪粒灌入,他不禁眯起眼,只见卫队簇拥着十数人身着平逆军类似的衣物,只不过是黑色的,纵然没有帽与明黄肩章,手中火铳却是平逆军的制式。
“尔等何人?” 济尔哈朗喝道。
为首之人抬手把玩着火铳,黄铜扳机在他指间灵活翻转,嘴角勾起一抹轻蔑:“平虏侯麾下。今日特来拜见建奴太后。”
“建奴” 二字如利刃掷地,顿时激起满清兵将的怒吼。
济尔哈朗冷笑,银须在风中扬起:“莫以为有平虏侯撑腰便可肆意妄为!此处乃大清疆土,容不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那人打断话语,火铳枪托重重杵地,惊起冰碴飞溅,“我等奉命而来,只问太后一人。”
济尔哈朗怒极,苍老的面皮涨得通红,正要发作,却听帐内传来布尔布泰清冷的声音:“郑亲王,让他们进来。”
来人昂首阔步踏入,既不行叩拜大礼,亦无半分敬意。布尔布泰望着这目中无人的模样,护甲划过扶手,发出刺耳声响:“这便是大明礼仪?”
“末将非使者,不过侯爷手中一卒。” 那人抱臂而立。
“大胆!” 布尔布泰拍案而起“哀家乃大清太后,岂容你等……”
“太后?” 那人嗤笑一声,眼中满是嘲讽,“不知太后可还记得苏茉儿?”
这名字如惊雷炸响。布尔布泰身形剧震,险些跌坐,凤袍下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你说什么?”
她死死盯着对方,恍惚间又看见幼时与苏茉儿在科尔沁草原上追逐的光景,那时她们都还不知晓命运的残酷。
“我家统领,正是苏茉儿。” 来人言罢,帐内陷入死寂。布尔布泰耳畔嗡嗡作响。
“她…… 她是何统领?” 布尔布泰强撑着威仪,声音却止不住发颤。
“太后无需多问。” 那人缓缓道“统领让我问您:可曾后悔?”
布尔布泰跌坐在椅上,眼眶瞬间滚烫:“她恨我…… 终究是恨我了……”
来人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却如寒刃般冷冽,缓缓道:“太后,想来如今也该明白,你们是如何败得一败涂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