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拾起一匹茜色绸缎,对着日光端详,“这最后一套,相公送给娘娘吧。”
刘庆面色数变,“这,这不太好吧。”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迟疑,目光不自觉地望向远处宫墙的方向。
孙苗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珍珠步摇,凤目凝视着刘庆,轻声道:“相公,妾乃是妇人,妇人之见自然与相公大丈夫之见不同。”
她顿了顿,“但妾能感受出娘娘在相公身边时,那感情流露是这般自然。虽不知相公与娘娘之间到底有何渊源,但妾亦知,若处置不当,于相公、于侯府而言,皆是大祸。毕竟……”
她压低声音,“她日后是陛下的生母。”
刘庆闻言,眉心紧蹙如结。秋风卷着街边糖炒栗子的香气掠过,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他暗自思忖,今日在宫中与德妃的争执,已然得罪了这位日后极有可能母仪天下的人物。若再贸然送脂粉入宫,该如何开口?德妃又会作何揣测?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搅得他心烦意乱。
“这个……” 他喉间似哽着一团棉絮,话到嘴边又咽下。目光游移间,瞥见绸缎庄外小贩挑着的糖葫芦,红果裹着糖霜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却丝毫勾不起他的兴致。
孙苗见状,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斜睨着他道:“相公,这不好办?”
刘庆望着孙苗眼中闪烁的光芒,忽想起今日在宫中,德妃被他气哭的模样。或许,这脂粉真能当作赔罪之物?他重重叹了口气:“就如你所言吧,我送她便是了。”
孙苗眉眼顿时弯成月牙,笑意盈盈:“这样最是极好了,妾还担心相公气恼妾擅自作主呢。”
刘庆摇头苦笑:“这是你花大价钱买得的,我怎么会怪你。”
得了应允,孙苗仿若春日里欢快的黄莺,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她拽着刘庆的衣袖,穿梭在开封城熙熙攘攘的街头。
青石路上,她的绣鞋踏过满地金黄的银杏叶,发出细碎声响。每至一家店铺,只要她眼波流转露出好奇,便会莲步轻移踏入;若是瞥见刘庆目光稍有停留,即刻命店家包下。
不多时,刘庆双手拎满各式物件,肩上还斜挎着绣着金线的锦盒,连脖子上都挂着精巧的香囊。他望着手中沉甸甸的物件,肉疼不已:“你虽然有些银子,但如此花销,也着实太多了吧?”
孙苗咯咯娇笑,笑声清脆如银铃,引得街边行人纷纷侧目。她伸手挽住刘庆胳膊,鬓边绢花轻颤:“难得侯爷有一日能为妾拎东西,这自然得多买一些为好。”
刘庆无奈地看着街边路人投来的异样目光,苦着脸道:“我脖子上都挂着了,你没见街上的人如何看我了。”
“我知侯爷心里是无所谓的。” 孙苗狡黠一笑,又往他怀里塞了个精致的木雕摆件,“再说了,侯爷已经这样了,再多点也无妨。”
刘庆佯装愠怒:“你再买,我不拿了,等下,我叫丁四。”
孙苗柳眉一竖,作势要拧他腰间软肉:“不可,今日妾花银子,算是买下你的时辰了,不许叫人。”
刘庆连连告饶:“你也如此霸道了。”
孙苗指尖轻轻戳了戳他胸口,眼波流转:“相公,我霸道吗?”
“娘子极好,极好。” 刘庆忙不迭应道,惹得孙苗又是一阵娇笑。
待日头西斜,晚霞将开封城染成一片金红,孙苗却突然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羞涩:“相公,我们回家吧。”
刘庆望着她眼中盈盈水光,仿若春水荡漾,他心里一颤:“要不我们再逛一会吧。”
孙苗跺了跺脚,脸颊泛起红晕:“不逛了,我们回家,正事要紧。” 说罢,拉着刘庆便往侯府走去。
二人回到侯府,守门的侍卫看着刘庆身上挂满琳琅满目的物件,先是一愣,继而憋红了脸,强忍着笑意。
孙苗迫不及待地拉着刘庆往后宅走去,刚转过月洞门,便听得秀姑的声音传来:“你们俩可算回来了,这些是何物?”
孙苗望着秀姑从月洞门转出的身影,不觉轻叹了口气,原本雀跃的神情也收敛了几分。刘庆暗暗松了口气,只觉秀姑来得恰到好处。
孙苗偷瞥了眼身旁神色稍缓的刘庆,莲步轻移迎上前去:“姐姐,这是脂粉啊,今日我和相公去得街上所购。”
秀姑双手撑着腰,月白襦裙下高高隆起的腹部更显圆润,缓步走来。她目光扫过孙苗艳丽的妆容,又落在刘庆挂满琳琅物件的身上,柳眉微蹙:“你看你们两,一个化得像是青楼女子,一个全身挂满的物件,真是没有侯府的觉悟。”
刘庆尴尬地摸了摸后颈,干笑道:“这不是想着买东西,就多买一点吧。” 他身上斜挎的锦盒随着动作轻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引得一旁的丫鬟们抿嘴偷笑。
秀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轻点着刘庆的肩头:“你何不让丁四拿着,你一个侯爷如此这般在大街上成何体统。”
孙苗心虚地垂眸,眼睫在眼睑投下细密的阴影,偷偷看了眼刘庆。却见刘庆双手一摊,语气随意道:“夫人,无需如此,侯爷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要吃饭,拉屎啊。”
秀姑顿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嗔道:“你就不能像别的大人一样文雅一点,出口就是屎尿屁的,也亏你还中过秀才。”
刘庆哈哈一笑,笑声爽朗:“在自己家里还未必之乎者也啊,那也太伤神了吧。” 他伸手摘下脖子上挂着的,随手放在桌上。
秀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啊,说你是侯爷,却也还这般,真的是。”
刘庆快步上前,走到秀姑身边,伸手轻轻搂住她的腰肢,掌心贴着她滚圆的肚皮,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夫人,今日可好?”
秀姑倚在他怀中,感受着丈夫的体温,轻声问道:“相公,你是打算多久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