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道:“他那是被时局逼成这样的。其实按他自己的话说,他更想‘躺平’呢。他还跟我讲过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什么能自己跑的车子,不用油灯就能亮的灯,他对那些东西的兴趣,可比当什么权臣大多了。”
长平听得云里雾里,不懂什么是 “躺平”,但德妃这种对平虏侯毫无保留的信任,让她越发担忧。
先前国破家亡之际,她早已对朱家是否还能坐拥天下不抱任何希望,只求能有一隅之地安度余生便好。
可如今皇弟尚在,势必会被推上天下之主的位置,这由不得她不担心身后之事。可这位大大咧咧的德妃,却仿佛将这些隐患全不放在心上。
她心中长长叹了口气,暗自思忖:若自己的身子还这样衰败下去,估计是拖不过一年了。到时万一平虏侯真有异心,那皇弟和德妃岂不是危在旦夕?
一念及此,她的心态悄然改变。不行,我不能死!朱家的江山绝不能旁落他人之手,更不能让宵小之辈窃取!我要好好活着,守着皇弟,守着这仅存的朱家血脉。
德妃在一旁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刘庆的种种好处,如何治军严明,如何体恤下属,却丝毫没有察觉身边的长平公主,心境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轿子缓缓驶入军营,刚在校场边停稳,就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呐喊。两万兵士身着甲胄,手持兵刃,整齐划一地跪在地上,声浪直冲云霄:“太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股肃杀威严的气势,让轿内的长平公主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激荡。
正当她心绪起伏之际,“砰!砰!砰!” 几声震耳欲聋的炮响骤然炸响,气浪裹挟着硝烟味扑面而来,震得轿身都微微晃动。轿中的德妃和长平顿时花容失色,不约而同地攥紧了彼此的手。
不等两人缓过神来,轿帘已被人从外掀开,换上一身亮银甲胄的刘庆探进头来,身姿挺拔如松:“娘娘,公主殿下,请下轿。”
德妃抚着砰砰直跳的胸口,瞪了他一眼,语气带着惊魂未定的嗔怪:“你又搞什么鬼,吓死我…… 本宫了!”
那蹙着眉头却难掩娇态的神情,让身旁的长平不由自主地多打量了她几眼。
刘庆讪讪一笑,连忙解释:“娘娘,公主,这是军营的最高礼节,礼炮欢迎二位殿下驾临。”
德妃拍着心口嘀咕:“幸好没带慈延过来,要不然这小家伙非得被吓哭不可。” 她定了定神,牵起长平的手一同下了轿。
脚刚落地,便见校场上黑压压跪满了将士,德妃顿时收敛了神色,庄重地抬起右手一挥:“众将士平身。”
“谢娘娘!” 震天的呼声如同惊涛拍岸,将士们齐刷刷起身,目光崇敬地目送刘庆引着德妃和长平登上点将台。
德妃看着校场,蹙眉道:“你搞什么名堂?我。。。。。。本宫来军营是看你操练的,现在这光景,我。。。。。。本宫看什么?”
刘庆瞥了眼身旁神色疑惑的长平,知道德妃又习惯性说错话,低头应道:“娘娘稍候,臣这就带二位殿下看操练。”
点将台上早已设好华盖,德妃与长平在铺着锦垫的太师椅上坐下。刘庆立于台边,望着台下严阵以待的将士,朗声道:“开始操练!”
令旗挥动间,整齐的队列踏着铿锵的步伐陆续从点将台前经过。刘庆在一旁沉声解说:“现在经过的是盾兵方阵,每人配备坚木盾牌与环首刀,专司防御冲锋…… 紧随其后的是长枪兵,枪阵连环可破骑兵……”
德妃悄悄瞥了眼刘庆,心中暗自嘀咕:这刘庆练兵倒是有些门道,队列整齐得像用尺子量过一般。正思忖间,一队身着蓝灰色制服、头戴大沿帽的火铳兵迈着正步走近,制服上的铜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向娘娘、公主殿下敬礼!” 领队的李大猛一声令下,兵士们齐刷刷举起手中火铳,步伐铿锵有力地变换成正步,李大猛侧身抬手敬礼,动作利落划一。
德妃与长平不由得同时站了起来,眼中满是诧异与惊叹,异口同声道:“真气派!”
长平望着这支精神抖擞的新军,心中翻起惊涛骇浪:难怪侯爷能以两万之师对抗二十万鞑子,有这般精锐之师,何愁不胜?
刘庆却微微摇头,语气带着几分不满:“目前他们的鞋子还不够耐磨,军服工坊正在试制新式皮靴,争取让将士们行军作战时更舒适些。”
德妃咽了口唾沫,指着火铳兵道:“这支军队,要花不少银子吧?本宫看这衣服、武器都精致得很。”
刘庆点头应道:“单是一名火铳兵的装备与着装,差不多要花二十五两银子,还不算日常的粮草补给。” 他轻叹一声,“如今这打仗,说到底就是打银子啊。”
他转身对二人微微欠身:“不过娘娘、公主殿下请放心,如今我们已有稳定收入,再加上府库中的存银,暂时无需担忧军饷短缺。”
德妃有些奇怪地挑眉:“你不是已经免了不少赋税吗?怎么还能有收入?”
刘庆正色解释:“臣研究过先前天下大乱的根源,无非是穷困百姓无饭可吃,而农田产出却被苛以重税,这般竭泽而渔实在不利于国事。再有就是达官贵人兼并土地,占据良田无数,导致失地流民激增,终成祸患。而今臣所施行的政策,是让百姓有田种、有饭吃。虽免了这几年的农税,但臣的想法是,日后不再对农产征收重税。只是目前官员的想法还不统一罢了,但这几年免税期一过,他们自然就会明白了,银子从何处来。”
德妃瞥了眼身旁的长平,这些政策她早已清楚,此刻特意追问,正是想让长平也听听刘庆的治国理念,遂又问道:“那你如何保证国库有粮有银,支撑军国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