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指尖在 “归德” 二字上点了点:“按他这速度,想进河南归德,怕是得等到来年春天。到那时,陕西的仗早打完了。”
正说着,杨仪登上箭楼,甲胄上沾了不少尘土。“侯爷,” 他拱手道,“今日的宣讲完了,挑了两千人编入军中,看着还算安分。”
刘庆点头:“让他们先去领了兵器,多加训练,熟悉营规。” 他转向杨仪,“左良玉在汝宁府按兵不动,你怎么看?”
杨仪沉吟片刻:“他是在观望。若南京占了上风,他便会北上‘勤王’;若我们这边势头好,他说不定会倒戈。”
“倒戈?” 刘庆失笑,“他那点心思,不过是想当个割据一方的诸侯。可惜啊,他打错了算盘。”
他指着塘报上的宿州:“刘泽清在宿州磨蹭,看似是贪生怕死,实则也是在观望。这两人,一个在汝宁待价而沽,一个在宿州坐收渔利,倒是把南京的心思摸得透透的。”
杨仪皱眉:“那我们要不要……”
“不必。” 刘庆摆手,“他们不动,我们正好趁机练兵。等陕西安定了,回头再收拾他们不迟。” 他望着土台上正在解散的贼囚,“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这些人变成真正的兵。”
杨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些贼囚正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跟着平逆军的老兵往工地方向走。有人走得慢了,被老兵用鞭子抽了一下,却不敢吭声,只是加快了脚步。
“侯爷放心,属下定会抓紧操练。” 杨仪拱手道。
刘庆点点头,目光又投向北方。那里的天际线隐隐约约,能看到连绵的群山。山海关丁三所送来的消息让他心头一沉 —— 多尔衮正在调集人马,看样子是想趁着中原混乱,再南下,然方向却还不明。
“丁四,” 刘庆忽然道,“让丁三,吴三凤再加派些人手,严密监视建奴的动向。”
“是。” 丁四应道。
日头渐渐偏西,把营寨的影子拉得很长。杨仪已经下去安排操练了,箭楼上只剩下刘庆和丁四。风从北方吹来,带着一丝凉意,吹动了刘庆的披风。
“侯爷,您说这仗,还要打多久?” 丁四忍不住问。
刘庆望着远方的群山,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不知道。但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就是要平定这天下,就不能让建奴入关,不能让这天下,落入蛮夷之手。”
他的声音不高,远处,杨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还是那套军纪,一遍又一遍,像在给这片饱经战乱的土地,缝补着破碎的希望。
夜色降临时,营寨里亮起了火把。贼囚们已经开始学习队列,虽然走得还是歪歪扭扭,但至少没有人敢偷懒了。杨仪提着鞭子,在队伍里来回走动,时不时停下来,纠正某个俘虏的姿势。
刘庆站在箭楼上,看着这一切,心里忽然踏实了些。不管左良玉和刘泽清耍什么花样,不管南京那边怎么折腾,只要他手里有兵,有能打仗的兵,就不怕这乱世的风浪。
“走,下去看看。” 刘庆拍了拍丁四的肩膀,转身往箭楼下走。楼梯吱呀作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实地上,稳稳当当。
营寨里的火把越来越亮,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通红。杨仪看到刘庆过来,连忙迎了上去:“侯爷。”
刘庆点点头,目光扫过队伍:“不错,有进步。” 他转向杨仪,“明日开始,给他们发兵器吧。”
“是。” 杨仪应道。
贼囚们听到这话,不少人眼里都闪过一丝兴奋。他们知道,只要有了兵器,就意味着他们不用再每日被要求相互指认,就不用再每日背军令,就能上战场,就能有饭吃,就能活下去。
刘庆回到营帐,铺开一张地图。地图上,河南、陕西、南京的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他拿起一支笔,在汝宁府和宿州的位置各画了一个圈。然后,他又在山海关的位置画了一个圈。
他目光移向北边,他叹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在大同,宣府,全都司的位置也画上了圈,他的眉头紧锁,他在外边没有将自己的情绪散发出来,但他很担心这支军队能不能派上用场,这时间是不是还够,倘若真的建奴另寻入关之地,这长城。。。。。。。
潼关城头的风卷着黄沙,拍在垛口上沙沙作响。刘庆立在敌楼之上,望着河南府兵正在城下调集,甲胄摩擦声、马蹄踏地声混在一处,倒比前几日热闹了许多。他本不必在此驻守,只因叛军整训未毕,才暂留此地等候。
关外尘烟起处,高、杨二将的大军早已如脱缰野马。自出潼关后,一路攻城拔寨,所向披靡,所过之处皆复明制。那些先前藏匿的旧明官员,此刻纷纷露头,或捧印信,或持旧札,皆求官复原职。高、杨二人对此本无兴致,然为速平陕西乱局,但凡有人愿接手政务,便一概应下,唯独有一条 —— 须遵平虏侯令,即遵皇子令,遵大明令。
每日军报递至刘庆案前,字里行间皆是恭谨,生怕触了忌讳。毕竟这位主儿,是敢将关宁军上下一锅端的狠角色。高、杨二人私下亦曾揣度,自家兵力远胜对方,何以竟无半分反意?思来想去,终是只能叹一句:刘庆乃神人也。
帐内烛火摇曳,映得案上文书泛着黄光。刘庆捻起一纸军报,指尖划过 “将入西安” 四字,淡淡道:“他们要进西安了。”
帐外传来风卷旌旗之声,他眉头微蹙,目光落在另一侧空置的案几上。白广恩之流,如今无兵无权,整日牢骚满腹。用之,恐生祸端;弃之,又觉可惜 —— 毕竟皆是关宁军旧将,积威仍在。
“传白广恩入帐。”
片刻后,帐帘被掀开,带进一股寒气。白广恩身着便服,虽未披甲,却仍带着几分武将的倨傲。他拱手而立,声音里裹着冰碴:“平虏侯唤草民前来,不知有何差遣?” 那声 “草民”,咬得格外重,阴阳怪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