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切盯着那几个人的动向,另外,传我命令,加强城防,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城门。” 姜镶的声音冷得像大同的寒风,“这天下的棋局,还没到落子的时候。”
山海关的城楼之上,寒风猎猎,吹动着 “明” 字大旗,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吴三凤坐在帅府的太师椅上,手中捏着一封来自清廷的招降文书,信纸边缘烫着精致的龙纹,却掩不住字里行间的虚伪。
他快速扫过文书上的内容,无非是些封王封侯、许以高官厚禄的许诺,嘴角不由得撇了撇,轻哼一声:“画的大饼倒是挺香,真当老子是三岁小孩?” 他将文书扔在桌上,发出 “啪” 的一声脆响,“如今我山海关固若金汤,京师也在我等掌控之中,何必仰你们的鼻息,落个千古骂名?”
吴三凤起身,拿起文书,大步朝着丁三的住处走去。此事非同小可,必须让丁三也知晓。
丁三正在擦拭他的独臂,看到吴三凤进来,放下手中的布巾:“吴将军,何事如此匆忙?”
吴三凤将文书递了过去:“你自己看吧,建奴送来的,想招降我。”
丁三接过文书,仔细看了起来,眉头渐渐皱起。看完后,他抬眼看向吴三凤,问道:“大人,你就不动心?”
吴三凤心中冷笑,这丁三还是嫩了些,竟会问出这样的话。他脸上却露出郑重之色:“丁副总兵说笑了,我吴三凤虽是粗人,却也知晓忠义二字。平虏侯待我不薄,我岂能背叛他?此生我唯平虏侯马首是瞻,别说只是些虚无缥缈的许诺,就算他们真的把江山送到我面前,我也不会动心。”
丁三笑了笑,收起文书:“大人忠心可嘉。既然如此,派人告诉侯爷吧,这些异常,侯爷自有定夺。”
吴三凤这时眉头一挑,说道:“建奴书信给我,那定然会对其它边将也有所招揽,只怕会有人经不起诱惑,动摇心志啊。”
丁三一下子紧张起来,猛地站起身:“啊,如此说来,那些边镇岂不是危险了?一旦有人投靠建奴,我军侧翼就会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吴三凤点点头,沉声道:“正是如此。所以此事必须尽快禀报侯爷,让他早做打算。”
丁三连忙道:“快,快与侯爷禀报!”
吴三凤这时摆了摆手:“别急,我有个想法。不如如今对宣府、大同、全宁都司这些地方予以监视,一旦发现有异常动向,也好及时应对。若非我如今兵力不足,我倒想对这些地方的卫所取而代之,直接掌控起来,以绝后患。”
丁三想了下,眉头紧锁:“可我们兵力本就紧张,若是分兵监视,怕是难以应对山海关这边的防务。一旦建奴趁机来犯,我们怕是难以抵挡。”
吴三凤叹了口气:“这也是我为难之处。但监视之事势在必行,只能从现有兵力中抽调一部分精锐,乔装成商旅,悄悄潜入那些地方。既能监视动静,又不至于引起太大的注意。”
丁三点点头:“这倒是个办法。”
“没错,” 吴三凤赞同道,“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务必挑选得力之人。同时,加急将这里的情况禀报给侯爷,看他是否有更好的计策。”
丁三拱手道:“我这就去安排。”
潼关外的官道被连日的车马碾得坑坑洼洼,正午的日头晒得路面发烫。王汉的坐骑口吐白沫,四蹄在尘土里打滑,缰绳被他勒得咯咯作响。他特意在前一日下令加速行军,三千府兵被驱赶着在黄土里狂奔,甲胄上的铜钉都被泥浆糊成了灰黑色,远远望去,像一股裹挟着砂石的浊流,朝着潼关城门涌去。
王汉自己的官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藏青色,前襟溅满了泥点,后摆被马蹄掀起的尘土染成土黄色。他勒着马缰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鬓角的白发被狂风卷得乱舞,粘在汗湿的脸颊上。离潼关城楼还有半里地时,他已能望见城墙上飘扬的 “平逆军” 大旗,那面玄色旗帜在风中舒展,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黑鹰。
“侯爷!侯爷!” 王汉几乎是从马背上跌下来的,靴子刚沾地就踉跄着往前冲,官袍的下摆被碎石勾住也浑然不觉。他提着袍角狂奔,声音被风吹得发颤,却刻意拔高了八度,透着一股掩不住的焦灼。
潼关下的校场上,刘庆正站在点将台边,看着士兵们操练。平逆军的士兵穿着崭新的玄甲,列成整齐的方阵,长枪如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杀!杀!杀!” 的呐喊声震得地面都在发颤,枪尖的寒光随着队列的移动,在黄土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听到呼喊声,刘庆缓缓转过身。他身上的玄甲经过打磨,在夕阳下反射出锐利的光芒,腰间的佩剑穗子随着转身的动作轻轻晃动。他望着那个跌跌撞撞跑来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王汉跑到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才停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惶。校场上的操练声不知何时停了,数百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让他越发局促不安。
“王大人。” 刘庆的声音穿过扬起的尘土,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带着人马,来得有些迟啊。”
王汉立刻作出羞愧之态,拱手时袍角扫过地上的碎石,发出沙沙的响:“侯爷明鉴!下官收到侯爷的书信,当即就马不停蹄地四处征集兵力。好不容易才从各地卫所凑得这几千人,队伍一集结,属下就亲自带着来了。实在没想到侯爷神威盖世,竟已将流贼一网打尽 —— 这定是陛下在天之灵庇佑,侯爷您简直是孙膑转世啊!” 他说着,眼角余光飞快扫过刘庆身后的士兵,那些人甲胄鲜明,比河南的府兵强了十倍不止。
刘庆的目光掠过那几千府兵,他们的长矛上还缠着布条,有个年轻的兵卒甚至还背着半袋口粮,显然是仓促集结的乌合之众。他心里冷笑,这王汉果然是只老狐狸,带着这点人来,说是 “支援”,倒不如说是来观风的。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王大人亲自率军而来,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王汉连忙凑近两步,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神秘:“侯爷有所不知,下官前来,一来是带兵助战,二来…… 实是有要事与侯爷相商。毕竟这天下的局势,如今已是……”
“大人,请跟我入帐详谈吧。” 刘庆抬手打断他,转身朝着中军大帐走去。
“好说,好说!” 王汉连忙跟上,目光却在潼关城上打转。关楼的旌旗密密麻麻,“明” 字大旗底下,既有关宁军的玄甲,也有平逆军的红巾,那些桀骜不驯的边军,竟然真的被刘庆收服得服服帖帖。他不由得暗自感叹:有这样的军队,何愁天下不定?
入了中军大帐,帐壁上挂着的舆图还沾着水渍,显然是刚标注过军情。刘庆对丁四吩咐道:“给王大人沏壶茶来。” 待丁四端上茶盏,他才笑道:“大人,军营里粗陋,没什么好茶,还请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