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荡,点头道:“大军继续前行,加快速度!”
消息像长了翅膀般在军中传开,原本疲惫不堪的士兵们顿时精神一振。老兵狠狠抹了把脸,笑道:“他娘的,跑断腿总算没白费!” 年轻的铳手们更是互相击打着枪管,发出清脆的声响,连夜赶路的疲惫仿佛被这捷报涤荡得一干二净。
队伍刚走出数里地,又一骑快马冲来,传令兵高举着军报,兴奋地大喊:“报 ——!高将军大败流贼主力,已将贼首李自成赶向潼关!”
全军一阵欢呼,连驮运粮草的民夫都停下脚步,互相击掌庆贺。刘庆的眉头舒展了些,却仍紧盯着潼关的方向 —— 只要李自成没被擒,就不算彻底了结。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边的霞光染透了云层,一名浑身是泥的传令兵从前方疾驰而来,他翻身跪倒时几乎晕厥,却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报 ——!贼首李自成已在潼关被高将军生擒!”
“什么?” 刘庆猛地挺直身子,随即仰天大笑,笑声在旷野上回荡,带着压抑已久的畅快,“好!好!李贼终于被擒住了!”
他的笑声极具感染力,士兵们先是愣了愣,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万岁” 的喊声此起彼伏,惊得路边的飞鸟扑棱棱飞起。
白广恩与一众关宁军将领勒住马,脸上满是震惊,白广恩喃喃道:“这李贼祸乱天下多年,就这么…… 被擒了?”
旁边的参将擦了擦眼睛,仿佛不敢相信:“平虏侯真有通天本事!咱们追了这么久,竟真把这活阎王给拿住了!”
刘庆勒转马头,望着欢呼的士兵们,忽然拔出佩剑直指西方:“弟兄们!李贼已擒,天下安定有望!随我赶往蒲州,迎回高将军与杨将军,共享此功!”
“杀!杀!杀!” 回应他的是震彻云霄的呐喊。
黄河在咆哮,河中无数尸首被浪裹挟,转瞬而逝,似乎方才的大战没有发生过一样。
从蒲州到潼关的黄河两岸,官道上的景象堪称奇特。数万大顺军的俘虏被明军士兵押解着,一个个被剥得精光,连块遮羞布都没留下,白晃晃的一片在日头下格外扎眼。他们低着头,步履蹒跚地往前挪动,稍有迟缓,就会挨上明军士兵的鞭子,惨叫声此起彼伏,却又很快被铁链拖地的 “哗啦” 声淹没。
这是边军对付大量俘虏的惯用手段,褪去衣物,便难以藏匿兵器,也断了他们逃跑的念想。阳光洒在密密麻麻的人身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远远望去,竟有种诡异的 “蔚为壮观” 之感。押解的明军士兵则盔甲鲜明,手持刀枪,如两道黑色的长蛇,将这数万俘虏牢牢困在中间。
刘庆率军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他勒住马缰,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般处置,虽能有效防止俘虏逃跑,却也太过粗暴,失了几分仁厚。
“侯爷。” 杨珅策马从前方赶来,甲胄上的血迹尚未完全干涸,他看到刘庆的神色,已然明白其心思,翻身下马抱拳道,“此乃活着的贼囚,人数实在太多,不得已而为之。”
刘庆点点头,目光扫过那些瑟缩着前行的俘虏,沉声道:“有多少人?”
杨珅回道:“粗略估算,恐有四万人。” 他见刘庆脸色依旧有些难看,连忙解释道,“侯爷,此法乃我们边军常用之法。这些贼囚多是悍匪,若是给他们留着衣物,难保不会藏些刀片、碎石之类的东西,一旦哗变,后果不堪设想。实在是人数太多,不好控制之举。”
刘庆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行,快些赶路吧,早日到潼关。” 眼下大局为重,也顾不得这些细节了。
“诺。” 杨珅拱手应道,翻身上马,紧随在刘庆身侧。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刘庆身后的队伍,心中泛起一丝疑惑。刘庆所率的兵力并不算多,但队伍中却有白广恩等极大部分的关宁军将领。起初他还以为,是刘庆想借机收回兵权,让这些将领来替他看管俘虏。可再一琢磨,又觉得不对劲。以刘庆的行事风格,断不会在这般大胜之际,做出动摇军心之事。
这些关宁军将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杨珅百思不得其解,却也知不该多问,只得将这份疑惑压在心底,策马跟着刘庆往前赶。
队伍继续前行,黄河在左侧奔腾咆哮,押解俘虏的队伍在右侧缓缓挪动,形成了一幅奇异的行军图。刘庆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潼关城楼,心中思绪万千。李自成已擒,流贼大败,可这天下的乱局,真的能就此平定吗?南边的福王,北边的清廷,四川的张献忠,还有那些蠢蠢欲动的藩王,包括这李自成的逃出的部下,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精神抖擞的士兵,以及那些神色各异的关宁军将领,轻轻吁了口气。不管前路如何,先到潼关再说,那里有高得捷,有被生擒的李自成,还有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棋局。
潼关的城楼在日头下越来越清晰,城墙上的 “明” 字大旗迎风招展,远远地,便能看到城门口聚集着不少人影,想来是高得捷已得到消息,正率军等候。
开封城的巡抚衙门内,王汉捏着那封来自刘庆的信,信纸边缘被反复摩挲,早已起了毛边,信上 “速调河南府兵驰援潼关” 的字迹,像是带着千斤重负,压得他喘不过气。
自收到刘庆的信,他已在这书案前枯坐了许久。窗外的石榴树都落了三回叶,他眼前始终晃着那支好不容易凑齐的府兵 —— 三千人,是从河南各地的卫所里硬拔出来的壮丁,甲胄不全,兵器多是生锈的长矛,可这已是他能拿出的全部家当。
“大人,周王那边又派人来问了。” 幕僚轻手轻脚地进来,将一盏冷茶换成热的,“还有户房的几位大人,说府库实在空了,若是再调粮,怕城中百姓要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