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迎上崇祯的目光,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审视这位明朝的末代皇帝。崇祯眼角的皱纹里沾满了岁月的沧桑与疲惫,发丝凌乱,龙袍褶皱不堪,再也不见往日帝王的威严。刘庆喉头一紧,沉声道:“陛下,你何苦。”
“平虏侯,你可答应?” 崇祯突然大声吼道,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双手死死抓住刘庆的甲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刘庆心中一震,缓缓低下头,声音低沉而坚定:“臣接旨。”
崇祯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容中却带着无尽的苦涩:“好,好,朕也算有香火在世了。” 他的笑声在空旷的宫门前回荡,惊起几只寒鸦,发出凄厉的叫声。
刘庆垂眸望着青砖上凝结的霜花,喉结微动,终是忍不住再度拱手:“陛下,若还有人,臣也能护得他们周全。”
话音未落,便见崇祯抬手制止,龙袍袖口滑落,露出腕间褪色的缠枝莲纹金镯 —— 那是先帝大婚时的赐物,如今已蒙尘许久。
崇祯望着漫天昏鸦,神情平静得骇人:“若非慈延尚在襁褓,朕岂会出此下策?” 他的目光掠过宫墙飞檐,落在远处袅袅升起的狼烟上,“皇室血脉,自当与社稷同存亡。” 言罢,枯瘦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带,那温润的羊脂玉竟也沾染上几分寒意。
“诺。” 刘庆单膝跪地,甲胄相撞。
“你如今的军费拮据吧。” 崇祯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洞悉一切的意味。
刘庆猛地抬头,却见帝王倚着朱漆廊柱,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他喉头干涩:“是。”
“你看朕的京城可繁华?” 崇祯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三分自嘲七分悲凉,袍角扫过阶前冻僵的蟋蟀,“朕的臣工们,个个哭穷哭得比丧考妣还像!”
他突然抓住刘庆的肩膀,龙涎溅在染血的甲胄上,“平虏侯,朕准你抄没权臣家财!但要快,莫等李自成那逆贼抢了先!”
刘庆瞳孔骤缩,望着崇祯眼中迸发的精光,恍然惊觉这位末帝并非昏聩之主。他忆起坊间传闻国丈周奎宅邸的金丝楠木梁柱,想起首辅魏藻德地窖里窖藏的西域美酒,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诺!”
“大伴,把东厂密折取来。” 崇祯挥袖吩咐,王承恩躬身从紫檀木匣中取出一摞泛黄的卷宗,封皮上 “贪墨”“通敌” 等朱批刺目惊心。刘庆接过折子的瞬间,触到纸张边缘的齿痕 —— 不知是哪位东厂番子咬牙切齿时留下的印记。
“去吧,莫负朕望。” 崇祯转身时,龙袍下摆扫落阶前一盏残灯,火苗明灭间,照见他后颈新添的白发。
王承恩临行前深深看了刘庆一眼,枯瘦的手指在袖中比出 “护” 的手势,旋即踩着满地碎玉般的月光,追随帝王而去。
刘庆立在原地,摩挲着密折上凹凸不平的朱砂印,忽觉掌心沁出冷汗。寒风卷起折页,露出某位侍郎私通流贼的铁证,字迹旁还留着东厂掌刑太监画押的血指印。
他望着崇祯消失的方向,终于明白这道旨意不仅是筹措军饷,更是帝王对满朝奸佞最后的报复。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八日夜,子时梆子刚过,紫禁城午门广场上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铜锣声。除开留守彰化门的一千士卒,两千平逆军将士以及壮丁早已在风雪中列阵,甲胄上凝结的霜花在火把照耀下闪着冷光。刘庆立马阵前,手中东厂密折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朱批 贪墨误国 四个刺目大字。
诸位兄弟! 刘庆的声音穿透凛冽的寒风,陛下有旨,命我等按册抄没奸佞家产! 他扬了扬手中的密折,此乃东厂历年所记,满朝文武谁个贪赃,谁个通敌,都在这折子上!
话音刚落,队列中便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这些平逆军大多出身苦寒,对权贵们的贪腐早已恨之入骨。丁三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抱拳道:侯爷,废话少说!咱这就去周奎那老匹夫府上,刨了他的金山银山!
刘庆环视众人,目光如炬:按册行事,凡列名者家产充公,抗命者 —— 他顿了顿,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劈落阶前石兽的铜铃,立斩不赦!
三千将士轰然应命,声震夜空。铁靴踏碎广场上的薄冰,发出
脆响,如同一曲肃杀的前奏。刘庆将密折递给身旁的杨仪:伯清,你持此折调度全局,务必速战速决!
杨仪展开密折,借着火把微光扫了一眼,眉头不禁紧锁:侯爷,这名单上竟有六十余户,怕是天亮前难以完成...
没有难以完成之事! 刘庆打断他,李自成随时可能破城,必须在贼军涌入前抄没财货,充作军饷! 他勒转马头,指向京城中轴线上最巍峨的府邸,本侯亲率精锐,先取国丈周奎!
周府位于皇城东安门外,府邸门前两座汉白玉石狮栩栩如生,门楣上悬挂的 国丈府 匾额在夜色中泛着冷光。刘庆率军抵达时,门丁正倚着门框打盹,忽听马蹄声急,揉眼一看竟是大批甲士,吓得魂飞魄散,刚要关门,丁三早已一刀劈落门闩。
什么人?敢闯国丈府! 内院传来一声怒喝,周奎的管家领着十余名护院冲了出来。这管家仗着周奎的势,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此刻仍摆出主子的架子:我家老爷是当今国丈,你们想干什么?
刘庆翻身下马,甲胄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奉旨抄家。让周奎出来受缚。
管家打量着刘庆的甲胄,见并非禁军服饰,顿时色厉内荏:你是何人?可有圣旨?
平虏侯刘庆在此! 丁三上前一步,将腰牌一亮,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平... 平虏侯? 管家脸色骤变。他虽在京城,却也听闻过刘庆 刘砍头 的威名,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侯爷饶命!小的不知是侯爷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