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见状,轻咳一声:将军忠勇可嘉,但朝廷自有法度。 他转向崇祯,臣请陛下重申
军饷归户部统管
之制,以免军队扰民。
崇祯有些不自在,这军饷要拿得出来,何需多说,再则刘庆这支民团,乃河南本地所置,虽说后来有报朝庭,但论起来也是河南来给予民团的军饷,只是让河南拿出钱粮来,彼时只能说是痴人说梦。
刘庆盯着周延儒眼底的算计,忽然笑道: 周大人既提法度,可知田地兼并才是民变根源? 河南七成良田在王府与士绅手中,百姓无田可耕,不死于饥便从于贼!
魏藻德急道:此乃祖宗成法!
祖宗成法? 刘庆掷出《皇明祖训》残卷,太祖皇帝曾言: 耕者有其田,方得天下安。 如今大户占田万顷,百姓却无立锥之地,这是哪门子
成法
崇祯听得额头青筋暴起 ,此刻刘庆之言,恰似戳在他伤疤上的手指。
依将军之见,当如何? 钱谦益阴阳怪气。
很简单:清丈田亩,按亩征税;开放商路,收商税;严惩贪腐,以安民心。刘庆每说一句,便向前半步, 某在仪封与李知县试过,让百姓开垦无主荒地,三年内免赋;民心可定
魏藻德被怼得哑口无言,忽作恍然大悟状: 说了这么多,将军之所为,更像是拥兵自重!
拥兵自重? 刘庆忽然单膝跪地,声如洪钟,某每次作战,必遣快马六百里上奏于开封,后来成军,定然有奏于兵部;每次缴获,必造册三份呈送户部!若这叫
拥兵自重 ,那请问 —— 他直指魏藻德,你在翰林院写《平贼十策》时,可曾问过前线士兵的死活?又可去过中原?又可去过关外?你可见过中原之贼,亦又见过建奴?
现场死寂如坟。崇祯望着刘庆铠甲上的补丁,想起自己龙袍下也穿着打补丁的中衣,他突然间对这场经筵失去了兴致,忽而摆摆手:今日且议至此。
他面色不渝的带着一众内臣离去,而失去了皇帝的在场,场上也不再踊跃,草草了事。
散场时,魏藻德路过刘庆身侧, 你让陛下难堪。 。刘庆冷冷的回道:某这张嘴,比你的笔更懂百姓疾苦,也是具实详呈。
是夜,魏藻德在周府书房:这刘庆分明是个粗人,为何能引经据典?
周延儒拨弄着香炉,冷笑:他有样东西,你没有。
什么?
血与泪。周延儒望着窗外明月, 当你在写
民为贵
时,他正在用血肉之躯筑城墙。
而魏藻德们的锦绣文章,若不能落在实处,终究不过是纸上谈兵,风一吹,就散了。
暮春的风,携着柳絮,轻柔地扑在花舞汗湿的鬓角。她莲步轻移,手中紧紧攥着刘庆给的十两银子,最终还是缓缓将其收入怀里,目光中流露出不舍,终究没有舍得唤一辆马车。
他那身铠甲下的中衣,补丁摞补丁,这每一两银子都得省着点用啊。她独自拎着一只小巧的竹篮,此番专程去集市买了些精致的糕点。
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安慧庵的黄墙上,泛起一片暖意。山门前的古槐,正值新叶抽枝之时,簌簌声中,花舞款步向前,缓缓推开了半掩的木门。那铜环叩在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惊飞了檐下正栖息的燕子。
身着素色僧袍的小尼姑妙善,趿着布履,匆匆跑来。她那光头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晃出一抹微光。妙善双手合十,微微福身,轻声问道:“施主是来上香的,还是请平安符的?”
花舞也双手合十,微微低头,指尖却不经意间沾上了路上蹭的草屑。她声音轻柔地说道:“小师傅,我想见昭惠郡主。”
妙善微微歪头,目光紧紧盯着花舞,那目光似要将她看穿一般。忽然,妙善拍手笑道:“施主好生面善!我在师姐禅房见过你!”
花舞轻轻挑眉,指尖轻轻抚过素色衣襟,嘴角泛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说道:“怕是小师傅记错了,我未曾来过此处。”
“没记错!”妙善急忙掰着手指头,认真地说道,“画中人穿红裙,眉心一点朱砂,比我艳丽些,却没施主耐看。”她忽然俏皮地凑近,眼睛亮晶晶的,“施主莫不是画里的仙女下凡?”
花舞被她的活泼逗得轻笑出声,从篮中轻轻摸出一块糖糕,递到妙善面前,说道:“仙女可不会流汗。劳烦小师傅通传一声,就说花舞求见。”
妙善眼睛一亮,伸手接过糖糕,迫不及待地一口塞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可不要告诉师傅,我吃了你的糖糕,要不然师傅又要责怪我了。”
花舞轻轻颔首,表示理解。小尼姑妙善咬着糖糕,喜滋滋地跑向禅房,木履踏在青石板上,敲出 “哒哒” 的清脆声响。
很快,妙善脚步匆匆地回来了,只是这次,木屐 “哒哒” 之声中,还多了另一个少女的脚步。那少女满脸阴郁,双眉紧蹙,似有满心的怨气。她快步走到庵门外,看到花舞,顿时甩开妙善,语气不善地喝道:“你个狐狸精,你来干甚?”
花舞本来笑着的脸,听到这尖酸刻薄的不善之言,也微微蹙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她微微抬眸,轻声说道:“这位姑娘,我们并不相识吧?”
桃红玉指纤纤,直直指向花舞,杏眼圆睁,杏腮含嗔,高声叱道:“就是你这狐媚子,勾走了我家将军!”其声尖锐,恰似那寒夜中突然划过的厉啸,直震得人耳膜生疼。
花舞双眸中闪过恍然,瞬间明白眼前此女为何人。她贝齿轻咬下唇,面上浮现出一抹难堪之色,微微垂首,轻声唤道:“姑娘,可是殿下的侍女?”
桃红听了,愈发嚣张,双手叉腰,犹如那护食的母鸡,横眉冷对,恶狠狠地质问:“你来作甚?是来显摆的,还是想说些什么浑话?”
花舞柳眉微蹙,贝齿紧咬下唇,唇角渗出一丝血丝,却强忍着心里的委屈与激动。从桃红那凌厉的话语中,她已然知晓郡主的态度。她缓缓上前一步,声音轻柔却,说道:“我想见见郡主,再者,我与郎君情谊,绝非你所言那般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