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猛地起身,手中奏章散落满地。烛火摇曳间,他望着王承恩染血的衣襟,心头泛起不祥的预感。可查出何人所为?
周府书房内,香炉中沉水香正缓缓飘散,却掩不住周延儒骤然急促的呼吸。当周平将张捷遇刺的消息禀明时,他手中的羊脂玉杯
一声砸在紫檀木案上,琼浆溅在未写完的奏章上,洇开大片水痕。
什么?人全部死了? 周延儒猛地起身,蟒纹官服扫落案头的镇纸,声响在寂静的书房中格外刺耳。他盯着周平,浑浊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周平垂首躬身,额角还沾着赶路的寒霜:老爷,千真万确。小人等赶到时,三司官员与王公公已然在场。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满地尸首横陈,囚车尽毁,张御史与一众押送之人,无一生还。
周延儒瞳孔微缩,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这是谁做的?这真的是太好了! 他来回踱步,靴底踏在青砖上发出沉重的声响,衣衫随着动作扭曲变形,死得好!死得妙!
突然,他猛地转身,枯瘦的手指如鹰爪般抓住周平的肩膀:你们可有被人认出?
周平被抓得生疼,却不敢动弹分毫,连忙摇头:老爷放心,小的们皆蒙了面,又趁着夜色到的,绝无人能认出!
好!好!好! 周延儒连拍三下手,脸上笑意愈发浓烈,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鸷,这下可真是一绝后患了,哈哈哈!
然而,不过片刻,他的笑意便如潮水般褪去,眉头紧紧皱起,眼底满是疑虑:那会是何人所为?若不是我们动手,难道还有人也想让张捷永远闭嘴?
见周平低头不语,周延儒重重叹了口气,松开了手:罢了,死了就死了。 他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被寒风吹得摇曳的灯笼,声音冰冷如铁,你去告诉参与此事的人,把嘴给我咬紧了。若有半句风声走漏,休怪我下狠手!
周平急忙跪下,额头贴地:小的明白!定让他们守口如瓶!
夜色渐深,周府的灯笼在风中明明灭灭,宛如鬼火。周延儒望着窗外的黑暗,心中却翻涌不止。他隐隐觉得,这看似完美的结局背后,似乎还隐藏着什么。
乾清宫内,王承恩继续道“陛下,在我等到现场之时,不过两刻,又有一队黑衣蒙面之人到了,见我等在,便扭转马头窜入密林而逃。”
崇祯皇帝背手立在《江山社稷图》前,明黄织金蟒袍垂落在蟠龙纹地砖上,宛如凝固的火焰。他眯起的眸中翻涌着暗芒,烛火在眼瞳里明明灭灭,似藏着千钧雷霆:你说还有一队神秘人马?
王承恩匍匐在地,蟒袍前襟已被冷汗浸透。他偷瞄皇帝攥紧的袖中露出的明黄丝绦,喉结艰难地滚动:回陛下,刑部员外郎验尸时发现,死者伤口深且窄,切口处有螺旋纹路,与建奴惯用的柳叶刀极为相似。 他顿了顿,现场散落的箭矢尾羽,也是关外制式。
殿内死寂如坟,唯有铜漏滴答作响。崇祯突然抬脚碾碎地上的奏折,龙纹靴底碾过
二字,将墨迹蹭得支离破碎:哼!欲盖弥彰!建奴若真想灭口,何必留此破绽?分明是有人想借女真之手,搅乱朝局!
他猛地转身,龙袍带起的劲风掀翻案上的奏章,不管幕后黑手是谁,张捷通敌叛国已是铁板钉钉!
王承恩额角贴着冰凉的金砖,大气也不敢出。皇帝震怒时眼底泛起的猩红,总让他想起三年前凌迟叛将时,那溅在龙袍上的血珠。
拟旨! 崇祯抓起朱笔,笔尖在朱砂砚中重重一蘸,着三法司即刻查抄张府,片纸不留!若有通敌实据...... 他顿了顿,诛他九族!
奴才遵旨! 王承恩叩首起身,却见皇帝仍盯着那幅《江山社稷图》窗外惊雷炸响,闪电照亮皇帝苍白的脸,恍惚间竟与画上披甲执剑的太祖皇帝重叠,唯有眼中翻涌的杀意,昭示着这大明江山此刻正暗流汹涌。
他突然悠悠道“还有七日了。”
暮春的齐鲁大地笼在苍茫暮色里,济南城残破的北城门如巨兽裂帛的咽喉,黑黢黢地洞穿在城头。刘庆扶着了望台的檀木栏杆,玄铁甲胄上的铜钉在夕照下泛着冷光,腰间平虏侯印硌得肋骨生疼。还有七日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消散在掠过旌旗的晚风里。
身后忽然传来皮靴踏地的闷响,四位把总甲胄铿锵地聚拢,杨仪攥着文书的指节发白,丁三腰间火铳的燧石擦出火星。李平安与李奇才对视一眼,突然单膝跪倒在满是碎石的地上:将军!末将愿率死士冲进城去,拼了性命也要将建奴赶出来!
刘庆转身时,披风扫过挂着冰棱的旗杆,发出细碎的脆响。他望着这些追随的部下,想起数次大战时他们浴血厮杀的模样,喉间泛起苦涩:你们即便进去,四万建奴如潮水,能掀得起几尺浪? 他抬手抚过架上的开花弹箱,木箱内的开花弹也无甚几了。
杨仪张了张嘴,却被刘庆抬手打断:莫要说了。 他望着城头新换的八旗大旗,旗面上的四爪蟒纹在暮色中宛如活物,若无足够火药,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敌不过如狼似虎的鞑子。
夜幕如墨浸透齐鲁,城头火把次第亮起,宛如一条蜿蜒的赤蛇。刘庆躺在行军榻上辗转难眠,恍惚间听见更夫敲过三更,刚合上眼,远处突然传来沉闷的火铳声。他猛地翻身坐起,玄铁甲胄撞得床架吱呀作响:哪来的火铳声?!
丁四冲进帐中,光晕在他脸上摇晃不定:将军!是从城里传来的!
刘庆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帐门,寒夜的风卷着硝烟扑面而来。远处济南城内火铳声此起彼伏,时不时开花弹爆炸的闷响震得地面微微发颤,橙红色的火光透过城墙缺口冲天而起。何人擅自出战?! 他攥着腰间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