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缓缓抬起头,看向陈永福,沉声道:“陈大人,团练已然溃散,如同那被风吹散的柳絮,哪还那么容易收拢啊。这看似是让我去收拾残局,实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之事。”
陈永福听闻,不禁长出一口气,他向前迈了一步,神色恳切,说道:“刘老弟,此事确实有些难度,这我心里清楚。我也知道,必定有些兵勇趁乱逃散,甚至还有些说不定又重新投靠贼寇了。但你想啊,我们若不去收拢他们,到时这些人全都又归了贼寇,那我们之前耗费钱粮白养他们这么久,岂不是白费苦心?”
刘庆面无表情,眼中闪过一丝冷漠,淡然道:“这与我何干?我如今自身难保,深陷这牢狱之中,哪还顾得上那些事。”
陈永福见状,神色愈发诚恳,向前又靠近了一步,轻声道:“虽说表面上看与你无关,但你也知道,流贼对开封一直是虎视眈眈,他们一心想要拿下整个河南。而你家就在开封城,就算你母亲与娘子现在下落不明,但她们终究还是会回来的。再说到你与那周王府的殿下……”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刘庆的反应。
刘庆一听,脸色骤变,忙打断道:“陈大人,勿言!”
陈永福轻轻笑了笑,眼中却透着一丝深意,说道:“虽然外面都只是当作笑谈,但你们的事,众人皆知啊。不过话已至此,我也提醒你一下,我们以往或许不知,但这几日,我们都知晓那殿下是有婚约之人,你可得想清楚了。” 他的声音虽轻,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刘庆的心上。
刘庆闻言,眼睛瞬间睁大,满脸的不可置信,脱口而出:“什么?”
陈永福摆摆手,神色平静,说道:“这或是周王府有意放出的消息,估计就是为了平息你们之间的事,所以我才提醒你,你们之间怕是事不可为了。”
刘庆蹙了下眉头,心中暗自思忖,他知道这陈永福是故意说这些的,一则是想让他去收拾团练的残局,二则也是想让他远离朱芷蘅。
他的心里一下子乱了起来,回想起前几日自己身处生命之危时,还满心想着朱芷蘅能想法来看望自己,那时候心中还满是欢喜与期待。
可万万没想到,朱芷蘅竟然有婚约在身,幸好事情还未闹得太大,否则自己真要成为万夫所指的罪人了。他轻轻摇摇头,带着一丝侥幸的口吻说道:“多谢陈大人告知。”
陈永福看着他,目光中满是关切,说道:“我对你是真心钦佩的,所以我对你并无恶意,但凡我知晓与你有关之事,都会告诉你的。你与殿下,真的不能再藕断丝连了。”
刘庆微微点头,神色黯然,说道:“多谢陈大人提醒,在下知道了。”
陈永福见他如此,又把话题绕了回来,说道:“想那殿下此番外出寻你,定然是对你有意的。而她就在这开封城中,你我可以随意走动,可她与周王却不能擅自离开。你与她虽然有缘无分,但你也不愿意她落入贼手吧?如今府中之军,实在难以再撑住一次流贼围困开封了。我也真心希望你能将那团练重新搭建起来,这不仅是为了开封城,也是为了你自己啊。”
刘庆有些犹豫,他的眉头紧锁,脸上露出纠结的神情,他先是点点头,似是认同陈永福的话,可紧接着又摇摇头,他心中仍有疑虑。良久,他才长叹一声,说道:“陈大人,如今谈何容易。这团练已然溃散,人心惶惶,想要重新聚拢,谈何容易啊。”
他避而不谈朱芷蘅,心里虽痛,但好在长痛不如短痛,他这也想得通的,再者,如两人真成了好事,他也着实有些不知日后如何与秀姑说,这也变相让他不再思虑此事,也算是好事,然收拢败军,可真的不容易啊,现在连逃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陈永福见状,心中一紧,他贴近刘庆,压低声音,小声道:“我得知巡抚衙门让那苏京将民团中的数十万银两的物资运送了回来,他们只道我不知,却不知如今几道城门均在我手中,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们本欲瓜分这些物资,不料却出了这档子事。再加之我今日也挑明了向王大人要钱,呵,恐怕这王大人今日要头疼了。”
刘庆听闻,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说道:“我就知道他如此对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想那些钱粮,是个人就会动心的。王汉他无非就是想借机谋取私利,却把我当成了他的绊脚石。”
陈永福却道:“说到此,我倒也真心佩服你,如此巨额钱粮之下,你却无丝毫动心。换作他人,恐怕早就把持不住了。”
刘庆轻轻摇摇头,神色落寞,说道:“我此前只想利用好那些物资、钱粮,好好操作这民团,如何能动心?可此番却给他人做了嫁衣,还留下个烂摊子。” 他心中满是愤然,那些曾经的努力与付出,如今都化作了泡影。
陈永福沉默了片刻,他看着刘庆,真诚道:“刘老弟,以我俩的交情,我是真心觉得你应该出去了。如今那王汉让我来请你出去,你还是见好就收为好。不管后面情况如何,至少你先摆脱了这牢狱之灾。就算日后未能收拢残兵,也无人能怪你什么。再则王大人欲让你直接担任那团总、监军之职,将大权全部交付于你,这日后你在外行事也会方便许多。”
刘庆听后,不禁有些吃惊,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心中暗自思忖,这团练虽说比不上府军,但也是两万来人的武装力量,王汉居然敢如此放权,呵,前面还指责自己拥兵自重,现在居然将大权全部下放,这其中究竟有何深意?
他也知道,若那团练能重新组建起来,在外面游荡,那流贼必定会有所忌讳。加之李自成如今看来是全力在扩充军队,想来他若要来攻城,那也必定为期不远了。但如今团练一败涂地,可真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人了。他的目光闪烁起来,心中渐渐有了一丝动摇,问道:“现在那些溃散团勇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