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云京一边听,一边不住点头,末了,长叹一声:“唉,若朱仙镇一役能有你在旁出谋划策,何至于败得那般惨烈,落得如此狼狈境地哟。”
刘庆听闻,慌忙摆手:“大人抬爱了,学生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怎敢与左将军等沙场宿将相提并论呐。”
严云京目光灼灼,凝视着刘庆,语重心长道:“此役过后,我或许便要调离河南这是非之地了。但你放心,我定会全力举荐你,这参谋参军之位实在是屈才,远匹配不上你的满腹经纶与卓绝谋略。”
与此同时,流贼营地这几日被搅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夜幕刚刚笼罩大地,便有明军仿若鬼魅般悄然现身,一时间敲锣声、炮仗爆炸声在营地四周此起彼伏,惊得营帐内众人瞬间跳起,慌乱穿衣提刀。可待他们怒目圆睁、气势汹汹追出营帐,却只见夜色深沉,哪有半个人影,唯有冷寂的月光洒在空荡荡的荒野之上。
李自成本就因战事烦扰、心力交瘁,睡眠向来不佳,这几日被这般折腾,更是疲惫到了极点。此刻,他坐在大帐之中,脑袋频频点动,上下眼皮直打架。牛金星见状,心疼地叹了口气:“闯王,要不您就暂且去歇息片刻吧,身子骨要紧呐。”
李自成一个激灵,蓦然清醒,瞬间驱散了所有困意,急切问道:“城里如今是何情况?”
牛金星赶忙回道:“说来蹊跷,这几日城头上的守军数量陡然增多,好似在筹备着什么。”
李自成微微皱眉,冷哼一声:“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依我看,不出一个月,咱们便能大摇大摆移军开封,将其收入囊中。”
牛金星却轻轻摇了摇头,眉头紧蹙:“闯王,您说这几日明军这般神出鬼没,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李自成缓缓摇头,满脸狐疑:“我揣测,他们许是妄图接引城中守军出城突围,垂死一搏。”
牛金星满脸困惑,百思不得其解:“可谁会傻到这时候出城?出去不也是自寻死路?”
李自成不耐烦地站起身来,来回踱步:“还是没能探查到他们到底会不会决口吗?”
牛金星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把那关键之处守得固若金汤,密不透风。不过照这天气走势,估摸着也就这几天下雨时便能见分晓了。”
李自成长长叹息一声,满脸忧虑:“这帮丧心病狂的恶棍,当真敢草菅人命,做出决堤这等逆天之事?”
宋献策在一旁幽幽开口:“自古成王败寇,乱世之中,又有谁会真把百姓生死放在心上哟。”
李自成浑身一个激灵,仿若被一道闪电击中,忙转头对牛金星道:“牛先生,此事不可掉以轻心。我寻思着,倘若洪水真至,水深及膝之时,咱们便即刻下令撤退,哪怕退回洛阳,也绝不能在此坐以待毙!”
牛金星神色凝重,郑重点头:“闯王所言极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当下保命要紧呐。”
严云京依计行事,迅速挑选出数支精悍的小股骑兵,趁着夜色掩护,悄然乘船渡河。马蹄声在静谧的夜里被刻意压低,却依旧像密集的鼓点,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骑兵们身姿矫健,隐匿在夜色中如幽灵般摸向流贼营地。接近营地边缘时,为首的队长猛然挥手,瞬间,铜锣被敲得震天价响,炮仗噼里啪啦在营地四周炸开,一时间火光闪烁,喊杀声此起彼伏,佯装出一副大军突袭的浩大架势。
流贼营地瞬间炸开了锅,衣衫不整的士卒们慌乱地从营帐中涌出,有的提着兵器却找不到方向,在原地打转;有的相互碰撞,摔倒在地还来不及起身。
李自成也在第一时间被惊醒,他一把抓起身旁的大刀,冲出营帐,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给我追!定要抓住这些扰人的鼠辈!”
可明军骑兵哪会恋战,见目的达到,迅速撤离,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只留下一肚子怒火的流贼们对着空旷的荒野咆哮。
而另一边,乔装成流贼模样的明军 “钉子” 也顺利潜入了罗汝才营地。他们刻意模仿着流贼的言行举止,与周围人打着马虎眼,不露丝毫破绽。几日下来,已然摸清了营地的布局与日常巡逻规律。
终于,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倾盆而下。雨滴如密集的箭矢,砸落在地面,瞬间汇成一片泥泞。
连续三日的暴雨倾盆而下,让在荒野的流贼是苦不堪言,个个躲进帐篷之中,黄河水位暴涨,声势滔天的拍打着两岸。
李自成这三日是不敢闭眼,生怕黄河决堤,还派出不少的兵卒对南岸河堤进行检查,但心里还是对官军所围之处疑虑沉重。
八月三十日,八月的最后一天,刘庆和严云京也不顾滔天的洪水乘船带兵强行渡河,来到蓄水的山谷,刘庆万分激动的看着严云京,成败在此一举。
刘庆站在雨中,仰头望着铅灰色的苍穹,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大声喊道:“就是此刻!放水!” 随着指令下达,早已准备好的巨木被几个力士砸开,积蓄已久的洪流如脱缰的猛兽,咆哮着冲出山谷。
山谷间回荡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下降,浑浊的浪涛裹挟着泥沙、树枝,一路奔腾向前。
混入罗汝才营地的明军瞬间行动起来,一边高呼 “明军决口了!快跑啊!”,一边朝着李自成营地的方向狂奔,沿途还故意撞翻营帐、制造混乱。罗汝才营地瞬间乱作一团,士卒们惊恐地跟着人群涌动,不明就里地朝着高地涌去。
李自成站在高地上,望着如潮水般涌来的人群,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牛金星在旁焦急地喊道:“闯王,这帮恶贼真的决口了,水势凶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