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并未被陈永福的态度所影响,他微微前倾,目光诚挚地看着陈永福,耐心说道:“大人,这监军之位若是在我手中,与在别人手中,可有区别?在巡抚大人这般安排下,您觉得换作其他人,能比我更合适吗?”
陈永福听了这话,眉头皱得更紧,陷入了沉思。他的眼神在刘庆身上来回打量,似乎在权衡利弊。片刻后,他微微点头,说道:“这自然是你要更胜一筹。”
刘庆听了这话,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轻声说道:“大人既然如此想,那想必也能理解我。”
陈永福却依旧满脸困惑,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喃喃道:“我真不理解,大人为何会做出如此安排?”
刘庆微微叹了口气,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洞悉世事的深沉,淡淡地说道:“大人怕是担心再出一个左良玉吧。”
陈永福闻言,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瞬间如梦初醒。他并非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甚至也曾暗自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像左良玉那样,拥有足够的实力,在这乱世之中独当一面。只是他清楚,自己没有左良玉那般的运气和机遇。
他长叹一声,心中的郁闷与无奈似乎随着这口气一同吐出,说道:“那你意何般?”
刘庆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反问道:“大人意何般?”
他心里清楚,此刻自己有求于陈永福,若是陈永福不配合,那这民团的组建和后续行动都将举步维艰,甚至可能真的只能拿着木棍去剿匪了。
陈永福闻言,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此刻的他,就像一个争强好胜的孩子,非要在这对话的先后顺序上争个高低。他看着刘庆,说道:“我先问你。”
刘庆看着陈永福这副模样,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眼前这个老大不小的总兵,此刻竟像个孩子一样。他笑了笑,说道:“我欲与大人相仿。”
陈永福听了这话,眼中顿时一亮,好似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沉稳的模样,问道:“你?可敢?”
刘庆神色坚定,目光中透着一股决然,淡淡地说道:“有何不敢?”
陈永福心中暗自思忖,目光在刘庆身上来回打量。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举手投足间却透着一股别样的胆量和魄力。
他不禁心想,或许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之中,真能与刘庆携手,在这复杂的局势中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这般想着,他不由自主地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认可的神色,开口说道:“那你觉得这民团该如何运作?”
刘庆感受到陈永福态度的转变,心中微微一喜,但神色依旧沉稳。他微微侧头,目光越过城楼的窗户,看向远方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城市,略作思索后说道:“依我之见,当务之急是对这些贼囚进行思想教育。必须让他们深刻知晓连坐之法的厉害,唯有如此,才能在他们心中树立起敬畏之心。同时,也不能一味地用严苛的刑罚去压制,更要让他们看到希望。让他们明白,只要在这民团中好好表现,为朝廷效力,便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说到这里,刘庆顿了顿,收回目光,看向陈永福,继续说道:“至于军事训练,这方面还需要大人你来主导。大人久在军中,有着丰富的经验和卓越的军事才能,只有你才能将这些散漫的贼囚训练成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当然,除了训练和思想教育,兵器配备也至关重要。我想,大人的军库中所缴获的兵器,应该足以满足这两万民团成员的使用。”
陈永福静静地听着,不自觉地点点头,对刘庆的分析表示认可。
刘庆接着说道:“此外,还需要组建一支督导队。这督导队的职责便是监督民团成员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有违反军纪者,绝不姑息,就地正法。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整个民团纪律严明,令行禁止。”
陈永福自然知道刘庆当日所说的 “贼囚令”,他也曾想过用类似的手段来整治这些贼囚。但如今巡抚的安排,不让自己掌握指挥权,这让他怎么想都觉得憋屈。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给出明确答复,只是淡淡地说道:“再看吧。”
刘庆看出陈永福心中依旧有所顾虑,他微微皱眉,试图再做些努力,说道:“大人,想必您还是为此事有些纠结。但您不妨换个角度想想,此民团若真能在战场上取得胜利,立下赫赫战功,那这份荣耀,首功必定是团总之功啊。”
陈永福听了这话,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冷冷的笑意,说道:“那可未必。” 在他看来,没有指挥权,即便民团取得胜利,这功劳也可能被他人轻易夺走。
刘庆看着陈永福的态度,心中一阵无奈。他知道,陈永福对目前的安排肯定是有意见了,而这个心结,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解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拱手说道:“那好,大人,卑职就先回去了。”
说罢,刘庆缓缓转身,城楼上的烛火在微风中摇曳不定,昏黄的光线将他的身影肆意拉长,仿佛要将他的落寞与无奈一同融入这浓稠的夜色之中。
自己与陈永福之间的合作,犹如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航行的船只,前路布满了未知的暗礁,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磨合。
此刻,已近亥时,漫长的黑夜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严严实实地笼罩着整座城市。街道上一片死寂,不见半个人影,唯有偶尔从几处房屋的缝隙中透出的微弱余光,在这黑暗中闪烁着,刘庆的身影在这昏暗中匆匆移动,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一路奔波,当他终于快要踏入自家所在的街道时,紧绷的神经才微微松弛下来,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