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歹也算半个读书人,礼义廉耻这些最基本的东西,难道都被你抛诸脑后了?开封被围,尸横遍野,这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可都是你口中要拯救的百姓啊!” 说到此处,刘庆的眼眶微微泛红,他脑子中又浮现出城中饿殍遍地,食人舔髓的那一幕。
宋献策像是被刘庆这一连串的质问击中了要害,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半晌,才呐呐地吐出几个字:“国已如此,当以破而后立。”
“好一个破而后立!” 刘庆怒极反笑,笑声中却没有半分愉悦,只有无尽的悲凉与嘲讽,“那你们打算要多少百姓为你们这所谓的痴想而丢掉性命?”
刘庆向前倾身,咄咄逼人地问道,“莫不是以为新败官军,就有了底气,而今清军入关,看你们也是无所谓的吧。”
“清军入关?” 宋献策听到这四个字,右手下意识地一抖,手中正端着的茶碗差点滑落,茶水泼洒出来,弄湿了他的袖口。显然,这消息让他大为震惊。
“你们不知道?” 刘庆瞟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鄙夷,“呵,清军此次入关,将会沿着运河沿线进行清剿,所到之处,烧杀劫掠,不知又要有多少百姓丧生在他们的铁骑之下。”他没解释他为何得知清军的动向,想必这名为义军的流贼可也无胆去寻那清军而去。
宋献策很快就稳住了自己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茶碗,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沉默片刻后说道:“那也非我等治下。”
刘庆失望地摇摇头,眼中满是对宋献策这种冷漠态度的痛心,他提高声调质问道:“你等口口声声想要江山,可曾有什么国策?可有明确的治国理念?可想过打下江山之后如何封赏功臣,还是任由你们的那些人肆意抢夺、自取所需?又打算怎么对待百姓?”
刘庆一连串的问题,如连珠炮般砸向宋献策,揭开这些所谓义军华丽外表下隐藏的真相。
宋献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轻笑:“不曾想,大人还真是忧国忧民之人啊。” 刘庆此刻的表现,在他看来,有些过于天真和理想化了,在这乱世之中,各方势力角逐,哪还有人能真正做到纯粹的为民着想。
刘庆再次摇摇头,脸上带着一丝苦笑:“我担不起如此雅名,我不过是一介普通百姓罢了。我也只希望你们能少些杀戮,你自己不也说了百姓苦已久矣?”
宋献策轻叹一声,像是也被刘庆的这份执着触动:“一将功成万骨枯,此乃无法避免之事。”
刘庆心意已决,他直起身子,目光坚定地看着宋献策:“你走吧,我不会答应你们的。”
宋献策紧紧盯着刘庆,目光中透着一丝惋惜,又带着几分敬意:“大人,方才所言,献策也记下了,但大人确有大才,何不来我义军,将你之想法付诸实际。” 他仍不死心,试图最后一次劝说刘庆加入,刘庆这样的人才,若能为义军所用,必能助力大业。
刘庆毫不犹豫地摇摇头,语气坚决:“我能力微薄,无法与尔等同伍,道不同不相为谋。”
宋献策见劝说无果,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大人,虽我不会对你不利,但你在此,总有人会针对你的。” 他这是出于真心的提醒,刘庆拒绝义军的招揽后,可能会面临来自各方的压力。
刘庆皱了下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你这是在威胁我?”
宋献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神色复杂地看着刘庆:“大人,请保重。” 说罢,他转身大步走出茶棚。
茶棚外,几个流民打扮的人迅速围拢过来,簇拥着他离开。他们很快就在路边牵出几匹马,翻身上马,扬尘而去,只留下刘庆一人坐在茶摊。
刘庆呆呆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来。他这时才端起碗,将碗中已经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茶水入喉,带着一丝苦涩,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他喃喃自语道:“江山,呵,史上只会有一个朱重八。”
尽管大明王朝如今风雨飘摇,但毕竟是正统,那些妄图取而代之的势力,在他看来都难以真正担当起江山社稷的重任。
刘庆瞟了眼茶摊老板,见那老头从始至终就像个局外人一样,似乎对他们激烈的谈话内容毫不关心。刘庆心中一动,开口问道:“老板,你这生意可还好?”
那老板像是没反应过来,好一阵才手忙脚乱地咿咿呀呀比划着,最后指了指自己的嘴。
刘庆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苦笑着说道:“原来是个哑巴。”
老头又是点头,又是咿咿呀呀地比划着,像是在回应刘庆。
刘庆冷眼打量着他,声音陡然变得冰冷:“不管你是真哑,还是假哑,倘若,你把今日之事告知别人,你恐有难。”
说着,他一边将腰间的宝剑轻轻晃动了一下,剑鞘与剑身碰撞,发出 “锵锵” 的声响,那老头见状,吓得脸色惨白,忙 “咿咿呀呀” 地摇头,双手在身前不停地摆动,表示自己绝不敢多嘴。
刘庆从怀中又摸出十个钢板,扔在桌上,算是给茶钱,然后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城门走去。
回到家中,刘庆径直走到院子里,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呆呆地望着虚掩着的门。偶尔有一两个路人匆匆经过,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
今日与宋献策一番交谈后,他心中那种对流贼的恐惧反而莫名消散了许多,他甚至想,来就来吧,大不了一死,总好过在这乱世中苟且偷生。
门外一阵马蹄接近的声音,接着就是披甲之士跳下马的声音,刘庆看着推开门的陈永福,有些诧异他为何会找到自己家来。
陈永福大大咧咧的坐在石凳上道“刚去县衙寻你,却不见人,皂卒们说你或许回来了,我便来看看。”
刘庆起身奇怪道“大人,因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