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见状,忙快步走到院子中间,双膝跪地,低下头,准备听宣。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屏气敛息,静静地等待着。只听那太监尖着嗓子,拖长了音调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刘庆于开封守城之际,略有微劳,着令调任开封府祥符县县丞,钦此!”
这旨意一出,刘庆心中一沉。县丞一职,虽说也算是正式入了官场,有了个一官半职,可相较于诸位大人的飞黄腾达,实在是有些微不足道。
他叩首谢恩,缓缓起身时,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高名衡、严云京和黄澍三位大人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与不满。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崇祯皇帝眼里,刘庆仅仅是略有微劳,这县丞之职还不如之前的参谋参军。要知道,参谋参军虽说职微,却权重,特别是刘庆前些日子代为各大人参谋之事,代行职权,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高名衡皱了皱眉头,心中满是疑惑,他走上前去,向太监问道:“公公,这陛下没搞错吧?” 他的语气尽量保持恭敬,可还是难掩其中的诧异。
太监见是高名衡发问,也不敢马虎,连忙躬身答道:“这是陛下的亲笔旨意,我听闻,陛下对刘大人没有功名还是有所顾忌的,故而如此这般。”
高名衡听了,长出一口气,无奈地挥手道:“有劳公公了。” 他心里明白,这事儿怕是已成定局,再追问也无济于事。
严云京见状,走到刘庆身边,轻声安慰道:“你也莫要心灰,好歹如今也有了品序了,想想那些中了举却还无处可放的人,你也算幸运的了……” 话到嘴边,他却又觉得这话有些苍白无力,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黄澍昨夜与刘庆促膝长谈,对他心底的想法、那份对家人的执着牵挂摸得一清二楚。
此刻,见场面有些凝重,他走上前来,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高名衡和严云京,微微叹了口气,打破僵局开口说道:“两位大人,咱们也别再多言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既然咱们都一致认定刘庆是个有为之士,有才之人不该被埋没,那便抛开这些不快,安心为他饯行吧。”
言罢,他转身快步走向驿站的驿丞,吩咐道:“去,赶紧准备一桌丰盛的酒菜,要快!今日咱们得好好送送刘参军。”
驿丞连忙应诺,匆匆而去。驿站的院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众人都陷入了各自的思绪之中,谁也没想到,刘庆拼死拼活立下功劳,换来的竟是这般境遇,可皇权在上,旨意已下,除了接受,又能如何呢?
不多时,酒菜备好,众人围坐桌前。但为了让刘庆能早些赶路,以免路途耽搁,遭遇不测,大家都只是浅饮了几杯。酒入愁肠,化作满心的无奈。
唯一算好的消息就是严云京向皇上禀报了,开封需要工部派人去督造火药一事,崇祯居然一口应了下来,这也算是刘庆给李猛的一个交代吧。
饮罢,三人站起身来,高名衡率先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递向刘庆,真诚说道:“刘参军,这一路回去山高水远,不知会遇上什么。咱们也没别的能帮衬的,这百两银子你拿着,路上用得着,虽说这点银钱与你立下的功劳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也难以慰藉咱们心里对你的愧疚之意,但总归聊胜于无,你莫要推辞。” 严云京和黄澍也在一旁点头,表示这是大家的一番心意。
刘庆见状,他明白,这三位大人虽身处官场,却仍保有这份真情实意,实属难得。他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接过钱袋,声音略带哽咽地说道:“多谢大人们的厚爱,此恩此情,刘庆铭记于心。”
一切准备妥当,刘庆深吸一口气,稳步走向自己的马匹,翻身上马。他轻轻拉动缰绳,让马儿缓缓向前走了几步,而后猛地勒住缰绳,回过头来,目光坚定地看着三位大人,双手抱拳,行了个大礼,朗声道:“各位大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有缘再见!”
说罢,他轻轻扬起马鞭,在空中甩出一道清脆的响声,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向着来时的路飞奔而去。马蹄扬起的尘土,渐渐模糊了刘庆远去的背影。
三位大人伫立原地,久久凝望,直到刘庆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缓缓收回目光,各自轻叹一声,转身往城中而去。。。。。。
白日里,骄阳似火,烤得大地都仿佛要冒烟。刘庆头顶着烈日,汗水不停地从额头、鬓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没了踪影。
他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后背上,难受极了,官道两旁的树木被晒得无精打采,枝叶低垂,偶尔有几只蝉在树上有气无力地鸣叫着,似是在抱怨这酷热的天气。
路上的行人稀少,偶尔遇见几个,也都是行色匆匆,为生计奔波。刘庆望着这一幕幕,心中愈发烦闷,大明江山如今风雨飘摇,自己一介书生参军,在开封守城拼死拼活,立下功劳,可最终却只得了个微不足道的县丞之职,还不知家人身在何处,这一切怎一个 “愁” 字了得。
待到夜幕降临,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大地上,给万物都披上了一层银纱。刘庆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他借着月光,继续策马前行。四周静谧得有些诡异,只有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的 “哒哒” 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很远。
夜里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在刘庆汗湿的身上,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行至深夜,他实在疲惫不堪,远远望见路边有一座驿站,灯火摇曳,仿若黑暗中的一点希望。他拖着沉重的身躯,骑马进了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