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汝才见李自成盛怒,不敢再辩,唯唯诺诺应下。李自成大步出帐,站在营地高处,拔剑高呼:“众将士听令!明军诡计,我定能识破,定护大伙周全!谁敢乱我军心,军法处置!此刻起,全军戒备,听候调遣,待破了明军,这开封城的钱粮尽归大伙!”
他声嘶力竭,试图用言语稳住惶惶人心,可望着月色下那隐有乱象的营地,心中却对明日战局充满隐忧,不知能否在这重重迷雾中寻出明军破绽,拿下开封,闯过这生死难关。
连续几日,李自成满心愤懑却又无计可施。他数次趁着夜色掩护,亲率小队人马试图悄然靠近那黄河堤岸,一探究竟。
然而,明军似是早有防备,巡逻队如鬼魅穿梭,明暗哨布置得滴水不漏,稍有风吹草动,便是一阵箭雨伺候。
李自成的人马每次都在即将触及真相的边缘,被无情击退,只能灰溜溜撤回营地,无功而返。这般连连受挫,让他心底的狐疑如春日疯长的野草,愈发茂盛。幸得老天庇佑,这几日晴空万里,无一丝降雨迹象,黄河水也如驯服的巨兽,波澜不惊,未曾出现那夺命水流,紧绷的心弦这才稍稍松下几分。
罗汝才大剌剌闯进李自成的大营,人未到声先至:“闯王,我就说这朝廷在使诈吧!这么些天过去,要真敢放水,咱早成了水底鱼虾,哪还能在这儿干瞪眼?” 说罢,一屁股坐在营帐内的木凳上,翘起二郎腿,顺手抓起桌上的一块干粮,大口嚼着。
李自成看着罗汝才这副泼皮模样,眉头拧成死结。自前几日自己厉声呵斥他收敛行径后,这混账东西便跟消失了似的,再没在自己跟前露面。
可私下里,据底下小兵禀报,他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依旧大肆搜刮,营帐里金银珠宝堆积如山,抢来的女人哭声此起彼伏,完全是阳奉阴违。
李自成心里恨意翻滚,暗暗骂道:“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若不是当下还需倚仗他的大军扩充声势,制衡明军,老子真想一刀剁了他!” 可面上仍强压怒火,沉声说道:“不过,也不可掉以轻心。若朝廷真要放水,定会瞅准大雨倾盆之际,届时雨水助力,那黄河水的冲击力堪比千军万马,杀伤力不可估量。你回营后,好歹把将士们安置到地势高些的地方,莫要儿戏。”
罗汝才听了,“噗嗤” 一声笑出了声,满脸不屑,调侃道:“闯王,咱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啥阵仗没见过?何必为这捕风捉影的事儿担惊受怕成这样!不说这是朝廷使诈,就算黄河真决了堤,又能咋地?咱兄弟们可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用人肉沙包去堵,也能把那口子给它封上咯!”
李自成嘴角微微抽搐,心中厌烦至极,却不愿再与这莽夫多费口舌,只是淡淡一笑:“尽量吧,总归是有备无患,你好自为之。”
罗汝才却没眼力见儿,眼珠子一转,觍着脸又道:“闯王,我军中粮草见底,兄弟们都快饿瘪了肚子,战斗力大减啊。您看是不是匀点儿给我?”
李自成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手心攥紧刀柄,指节泛白,恨不得当场拔刀劈了这贪婪无厌的家伙。可为了大业大局,只得硬生生咽下这口恶气,咬着牙点点头:“我一会儿便让人给你送去,莫要再聒噪!”
“还是闯王仗义!跟着您,吃香的喝辣的,啥后顾之忧都没咯!” 罗汝才顿时喜笑颜开,双手一拍,站起身来,屁颠屁颠地拱手作揖,“得嘞,那我这就回去守着,等闯王的粮草救命喽!” 说完,大摇大摆地出了营帐。
刘宗敏在一旁看着罗汝才离去的背影,“啐” 了一口,满脸怒容:“闯王,他这副德行,简直就是军中败类!咱辛辛苦苦攒下的粮草,凭啥便宜他那吃货!”
李自成无奈地摆摆手,疲惫说道:“罢了,让人送些粮过去吧。你也别发牢骚了,赶紧带人把咱们营地往高处移一移,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出事,后悔都来不及。”
刘宗敏咧嘴一笑,满不在乎道:“闯王,您还真信他们会决堤啊?我看呐,朝廷那些当官的没这胆子。就这事儿,估计不用咱们动手,那紫禁城里的皇帝老儿一知晓,就得大发雷霆,把这帮办事的脑袋砍下来当夜壶!”
李自成长叹一声,目光深邃:“兵者,诡道也,虚虚实实。这战场上的事儿,不到最后关头,谁敢断言结局?谨慎些总没错。”
牛金星这时上前一步,神色凝重:“闯王,我昨夜观天象,风云变幻,恐这几日便有大雨将至。天象警示,咱们不得不防啊,黄河水患若与暴雨叠加,危矣!”
李自成神色一凛,微微点头:“这我知晓,定不能马虎。”
牛金星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闯王,还有一事。这罗汝才骄横跋扈,贪财好色的毛病是改不了了,手下的兵更是军纪涣散,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等拿下开封,我怕这厮管不住手下,定会纵兵屠城,把好好一座城搅得鸡飞狗跳,坏了咱的大业名声啊。”
李自成眉头皱得更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若他胆敢误我大事,我自不会轻饶,定当军法处置!”
宋献策一直在旁静听,此刻忍不住上前一步,急切道:“闯王,依我看,罗汝才此人阴险狡诈,表面顺从,实则心怀鬼胎,向来不服调遣,野心勃勃,留着迟早是个大祸患,不如趁早除之,以免夜长梦多!”
李自成心中何尝不知罗汝才是颗定时炸弹,可顾虑自己仁义之名在外,若贸然杀了一同起事的盟友,恐落人口实,寒了其他义军将士的心,日后谁还敢来投奔?当下,只得摇摇头:“此事断不可为,传出去,我还如何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