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皂卒看着老妇这副模样,忍不住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打趣道:“刘文吏,您可别听她瞎咧咧,这些个老妇啊,八成是饿昏头了,瞅见衙门有悬赏,就想着来碰碰运气,指不定是胡编乱造,想换点赏钱呢。依我看,不如直接乱棍打出去,省得在这儿浪费咱们时间。”
老妇一听,更急了,跺着脚喊道:“官爷,民妇所言句句属实啊,绝不敢有一丝欺瞒!那婆姨我认得,就是东街的崔卖婆,整日里走街串巷的,她那模样我化成灰都认识,这回肯定是犯了事,有通敌之嫌呐,您可一定要相信我!”
刘庆看着老妇这副信誓旦旦的样子,知道此事已不能轻易打发,眼下也没别的法子,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神色淡淡地说道:“罢了罢了,你随我来,到里头说清楚。” 说完,便转身往衙门里走去。
老妇如获大赦,赶忙松开刘庆的衣角,小跑着跟在后面,生怕跟丢了。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刑房,屋内光线昏暗,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刘庆朝着上方拱手行礼,高声说道:“大人,这老妇说昨日出城采野菜时,见有人与流贼攀谈,还收受了金银,事关重大,特来禀报。”
黄澍原本正埋头批阅公文,听到这话,手中的笔猛地一顿,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他抬起头,满脸惊愕,身子微微前倾,大声问道:“什么?竟有此事!” 说着,直直地盯着跪在地上的老妇,声音冰冷:“你是何人?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给本官讲清楚,若有半句隐瞒,定不轻饶!”
老妇吓得浑身一抖,头低得都快贴到地面了,哆哆嗦嗦地说道:“民妇是东街的张李氏,昨日天还没亮,就跟着大伙出城去了。本想着能采些野菜回来,一家人也能填填肚子。谁知道半道上就碰上那群天煞的流贼,把我们围起来,吓得姐妹们都哭爹喊娘的。可那崔卖婆呢,不但不害怕,还满脸堆笑,凑上去跟那流贼头子有说有笑的,叽叽咕咕说了好一阵子。末了,我就瞅见那流贼从怀里掏出一包金银,偷偷塞给她,她还美滋滋地收下了,这不是明摆着通敌卖国嘛!”
黄澍眉头紧锁,手中的文卷被他捏得 “嘎吱” 作响,沉思片刻,紧接着问道:“那流贼长什么模样?你给本官仔细描述描述,一点细节都别落下。”
老妇歪着头,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磕磕巴巴地说道:“那流贼看着就凶神恶煞的,戴着顶尖顶白毡帽,压得低低的,遮住了半张脸。身上穿着件蓝布上马衣,看着脏兮兮、皱巴巴的。哦,对了,他左眼下还有道疤,看着怪吓人的,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民妇记得真真儿的。”
黄澍手中的文卷 “啪” 的一声重重落在桌上,他猛地站起身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居高临下地再次问道:“你可敢与那崔卖婆当面对质?若到时候你改口,或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诬告之罪你可担得起?”
老妇咬了咬牙,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说道:“民妇敢!我亲眼所见,绝不怕对质,就是死也认了!”
黄澍微微点头,转头对刘庆说道:“刘庆,你这就带这老妇去水门,叮嘱守城门的士卒都警醒着点。一旦发现那崔卖婆回城,立马给我拿下,派几个得力的皂卒,直接押回府衙来,不得有误!此事关乎城防安危,切不可掉以轻心。”
“是,大人!” 刘庆上前一步,双手抱拳,领命而去。
老妇一听,眼睛放光,忙不迭地抬起头,眼巴巴地看向黄澍,谄媚地问道:“大人,那…… 请问这赏赐啥时候能领啊?民妇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就指望着这点赏钱过日子呢。”
黄澍脸色一沉,目光冰冷地盯着她,冷哼一声:“哼,若你所言非虚,把那通敌之人成功揪出来,自然少不了你的赏赐,到时候你自可来向本官索取。但若敢有半句假话,本官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老妇吓得一哆嗦,连忙磕头如捣蒜,嘴里念叨着:“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民妇绝不敢撒谎。”
刘庆看着老妇这副唯利是图的嘴脸,心里厌恶至极,冷冷地喝道:“行了,别磨蹭了,赶紧起来,走吧!” 说罢,头也不回地大步朝门外走去,也不管身后的老妇能不能跟上。
刘庆脚下生风,径直朝着水门赶去。一路上,他眉头紧锁,满心忧虑。到了水门,他抬手招来守门的士卒,神色凝重,语气急促:“你们几个都给我听好了,从现在起,就在这儿守着,寸步不离。和这老妇一起,瞪大了眼睛盯着回城的人群,仔细辨认,看有没有崔卖婆这人。一旦发现,二话不说,直接拿下,让几个皂卒火速押回府衙,要是出了岔子,唯你们是问!”
交代完后,刘庆一刻也不停歇,转身快步登上城墙。他手扶着城墙垛口,踮起脚尖,极目远眺。城外的荒野上,三三两两的黑点在晃动,那是出城采野菜的妇孺们。刘庆心急如焚,目光在人群中焦急地搜寻着,试图找出秀姑和刘母的身影,可距离太远,那些黑点在他眼中模模糊糊,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想到明日之后,就要与她们分离,心里纵有万般不舍,如刀绞般疼痛,可形势逼人,却也只得狠下心这么做。
从城墙下来,刘庆满心疲惫,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府衙走。刚进衙门院子,丁三远远瞧见他,眼睛一亮,赶忙招手示意。待刘庆走近,丁三左右瞅瞅没人注意,便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毛纸包着的包裹,一把塞到刘庆手里,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庆哥儿,这个你拿好,是兄弟们的一点心意。”
刘庆刚接到手,一股浓重的药味便扑鼻而来,他皱了皱眉头,满脸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咋一股子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