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怒目圆睁,呵斥道:“哼,竟敢公然欺瞒官府,隐匿如此海量的粮食,你可知罪?”
中年男子此刻已吓得六神无主,磕头如捣蒜,额头瞬间红肿一片,嘴里苦苦哀求饶命。黄澍也不多废话,对刘庆道“记下来。”
刘庆提笔刷刷几下,写下查获的粮食数目,命衙役们将粮食一袋袋搬往官府粮仓,又指使手下将此人五花大绑,押回衙门候审。
接下来的几日几夜,清查行动紧锣密鼓地持续展开,虽说过程中遭遇了诸多棘手难题,有的衙役被暗中飞来的砖头砸伤,有的甚至收到匿名恐吓信,但成果倒也颇为丰硕,陆陆续续从各家各户搜出不少粮食。
恰似祥符知县王燮所担忧的那般,麻烦事儿就像夏日里的蚊虫,嗡嗡嗡地围着人打转,挥之不去。
部分富户贼心不死,暗中勾结串联,大把大把地撒出银子,贿赂衙役,妄图蒙混过关。
有的更是狡猾至极,花重金雇了一帮青皮无赖,在城中大街小巷散布各种谣言,说什么官府此番清查是借机搜刮民脂民膏,中饱私囊,意图煽动不明就里的百姓与官府对立。
一时间,城内流言蜚语漫天飞舞,人心惶惶,仿若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与躁动。
刘庆每日形影不离地跟在黄澍身后,目睹这乱象丛生,心急如焚,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他实在按捺不住,鼓起勇气进言道:“大人,照这般情形发展下去,城里非得大乱不可。咱得赶紧想法子安抚百姓,把这些恶毒谣言一举击破,要不然,清查行动根本没法继续,城防也得跟着出大篓子啊。”
黄澍停下脚步,微微颔首,眉头紧锁,陷入沉思:“嗯,你所言极是,可到底该如何安抚才好呢?”
刘庆略作思忖,脑子飞速运转,随后说道:“大人,依学生之见,咱们可以张贴大幅告示,把清查粮食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详详细细地写清楚,重点突出这些粮食的去向,都是为了赈济百姓,充作守城军士的军粮,让大家伙儿都明明白白,官府此举纯粹是为了全城人的生计着想;再者,对流言蜚语的源头必须严查到底,揪出来严惩不贷,杀鸡儆猴,也好让那些心怀叵测之人趁早收了心思,不敢再造次。我建议快些设立粥场。”
黄澍听后,眼睛一亮,当即拍板采纳了刘庆的建议,立马安排人手去操办。告示一经张贴,百姓们纷纷围拢过来,细细研读,疑虑渐渐消散。
再看官府果真用清查来的粮食煮粥赈济饥民,街头巷尾飘起粥香,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官府英明。
而对流言散播者的严厉惩处,更是起到了杀一儆百的震慑作用,那些心怀鬼胎、妄图兴风作浪的人见势不妙,都乖乖地收敛了行径。
可城外的流贼哪肯善罢甘休,见城里清查粮食,似乎敏锐地猜到城内已然陷入困境,攻势瞬间变得更加猛烈。投石机每日嘎吱嘎吱响个不停,巨大的石块仿若黑色流星,划过天际,呼啸着砸向城内,所到之处房屋崩塌,烟尘弥漫;箭雨密密麻麻,如同蝗虫过境,遮天蔽日,城墙守军压力陡增,人人自危。
周王心急如焚,再次火急火燎地召集众人商议对策,满脸焦虑之色,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眼下粮食虽说稍有缓解,可这流贼攻势太猛,跟发了疯似的!城墙多处被砸得千疮百孔,破损严重,修补的速度压根赶不上损坏的速度,这可如何是好?诸位爱卿,快想想办法,可有御敌良策?”
总兵陈永福 “嗖” 地一下站起身来,双手抱拳,朗声道:“殿下莫急!微臣有计。可在城墙那些破损之处紧急增设拒马、鹿角,密密麻麻地摆上一排,就算流贼爬上来,也能延缓他们的攻势,为我军争取反击时间;再赶紧组织一批民夫,日夜不停地赶工修补城墙,一刻都不能停歇。城中那些青壮劳力,若有愿意上城协助守军御敌的,许以丰厚赏赐,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也好激励士气,让大伙齐心协力,共度难关。”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周王当机立断,即刻下令施行。刘庆听闻,主动请缨,要求参与组织民夫。他穿梭于狭窄街巷,挨家挨户劝说青壮劳力上城助守。起初,众人畏惧流贼如虎,大多畏畏缩缩,连连摇头。
刘庆苦口婆心,言辞恳切:“各位乡亲呐!大家想想,城若破了,咱的家也就没了,亲人离散,生死难料!此刻上城助守,不仅能保全家小平安,官府还许下重诺,必有厚赏。可要是城陷了,流贼进城,那必定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到时候谁能幸免?大伙就忍心看着妻儿老小受苦受难?”
在他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下,不少人被打动,咬咬牙,纷纷拿起简陋的武器,跟随他奔赴城墙。
在军民一心、众志成城的努力下,城墙破损之处渐渐修复如初,守军士气大振,一次次成功击退流贼如潮水般的疯狂进攻。
然而,流贼围城时日已久,城内粮食再度告急,好似阴霾再次笼罩,新的危机如泰山压顶,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尖。
七月初粥场缺粮再次关闭,城内粮食储备仿若沙漏中的沙砾,迅速见底,新一轮的恐慌像汹涌的黑色潮水,无情地席卷了每一寸街巷。
街头巷尾,饥饿的百姓们拖着绵软无力的身躯,眼神空洞而绝望,仿若行尸走肉般游荡着。孩子们饿得小脸蜡黄,哭声细弱蚊蝇,却怎么也止不住,那声音直直钻进人心最柔软的地方,揪得人生疼。
老人们蜷缩在墙角,瘦骨嶙峋,身上的棉衣破破烂烂,露出脏兮兮的棉絮,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只剩进气没有出气,奄奄一息地等待着命运最后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