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赶忙再次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说道:“伯父,我今儿个来,是有要紧事儿跟您说。我觉着,您家里要是有余粮,可得想法子藏藏好。”
杨天光一听,心里立马不痛快了,眉头皱得更深,暗暗思忖:这小子,莫不是惦记上我家粮食了?想让我多囤点,回头接济他家?哼,算盘打得倒是挺响!当下冷哼一声,脸色愈发阴沉。
刘庆瞧在眼里,心里又气又恼,却又不便发作,只能耐着性子解释:“伯父,您可别误会,我绝没别的意思。您是不知道,这回闯贼来势汹汹,号称五十万大军,把开封城围得水泄不通,密不透风。我瞧着,他们这回不打算像前两次似的强攻,而是想使那‘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招数,把咱们耗死在城里。这么一来,围城时间指定短不了。虽说咱家比不上您家大业大,有些家底,可真到了全城断粮的时候,那些饿红了眼的百姓,还有守不住军纪的兵卒,您觉得能放过您家这富户?”
杨天光心头猛地一震,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不由得重新打量起刘庆来。这小子,平日里闷不吭声的,今儿这话倒是说得头头是道,分析得入情入理,难不成还真小瞧他了?
可他嘴上仍不服软,驳斥道:“哼,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官军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用不了多久就能解了这围城之困,哪能容这流贼张狂太久?你倒好,净在这儿说些丧气话,大放厥词!”
刘庆心里憋屈极了,却又不敢顶嘴,只能压着火气,再次躬身,低声问道:“伯父,您觉得朝廷这回会派谁领兵来救援?”
杨天光虽是个小地主兼营着生意,平日里消息也算灵通,可朝廷的军事调遣哪是他能摸得清的?被刘庆这么一问,顿时语塞,憋了半天,冷冷吐出俩字:“不知。”
刘庆微微扬起下巴,不卑不亢地开口说道:“伯父,在我看来,朝廷这次派来的援军,大概率是督师丁启睿会同保定总督杨文岳、总兵左良玉以及虎大威这三路人马。想来伯父在这城里,平日里消息灵通,对这几位将领的名头,应该也有所耳闻吧。若是这四人能齐心协力,倾尽各方家底,凑齐粮草军备,或许还真有与流贼一战之力。可这里面变数最大的,当属手握重兵的左良玉左大将军。此人,心思缜密,极擅盘算自家得失,您觉得他会毫无保留地拼尽所有家底,只为解这开封之围吗?我看未必。如此一来,这开封之围能否顺利化解,可就真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杨天光原本眯着的双眼微微睁开,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转瞬即逝。他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哼,听你这意思,是笃定我的粮食会被那些乱民或是官兵给盯上咯?”
刘庆轻轻摇了几下头,神色凝重,语气诚恳:“伯父,这可不是笃定,而是必然会发生之事。人一旦饿到两眼昏花、神志不清,什么礼法道义都能抛诸脑后,为了一口吃食,什么事儿干不出来?真到了全城断粮的绝境,这富户人家,就如同那案板上的肥肉,任人宰割啊。”
杨天光听了,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紧接着倒吸一口凉气,心里纵然百般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认可刘庆这番话有理有据。
他眉头紧锁,沉思良久,最终微微点头:“罢了罢了,就依你所言,我这便着手准备准备。不过,既然你来了,我也正好跟你说一说你和秀姑的婚事。这本该是和你娘坐下来好生商量的事儿,可我听说她如今卧病在床,行动不便,那我便直接跟你讲了,回头你记得告知你娘一声。”
“我听秀姑念叨,说你娘应承了,只要这流贼一退,便要将她娶进门,可是这话?” 杨天光目光直直地盯着刘庆,出声问道。
“正是,伯父。” 刘庆赶忙拱手作揖,神色恭敬,言辞恳切,“我娘确实这般说过。如今这城里城外乱成一锅粥,实在不是迎亲嫁娶的好时机,待流贼退去,局势安稳些,我定当风风光光地把秀姑迎娶过门,绝不让她受委屈。”
杨天光再次点头,神色稍缓:“行,既然如此,我便应下了。秀姑那丫头,一颗心全系在你身上,我这当爹的,也盼着她能有个好归宿。但丑话说在前头,想娶我闺女,聘礼可不能含糊。当年,我们两家虽写下婚约,然你家可是一文的聘礼也没出啊,你得拿出些真东西,证明你有这本事护她周全,给她好日子过,否则,这门婚事,可没那么容易成。”
刘庆闻言,瞬间懵了神,满心无奈。他来自后世,哪曾想过这明朝娶亲还得备彩礼这档子事儿,一时间手足无措,只得硬着头皮问道:“还请伯父明示,到底要备些什么聘礼才合您心意?”
“哼,这就得看你自己本事了。” 杨天光双手抱胸,语气不容置疑,“总之,礼若太薄,莫说我这一关过不去,便是街坊邻里,也得戳你脊梁骨,这婚事,你就别惦记了。好了,话已至此,你赶紧回去告诉你娘,她是个明白人,想必比你清楚这其中门道。你呀,读了一肚子书,人情世故倒是生疏得很,跟个书呆子似的,啥都不懂!”
刘庆满心憋屈,却又无从辩驳,只能灰溜溜地在嫂子那满是鄙夷的目光中告辞离去。
他还想着,来秀姑家好歹能蹭顿饭吃,填填肚子,没想到竟这般被打发走了,腹中空空。
待刘庆离开后,嫂子扭着腰身进了堂屋,满脸不悦地嘟囔道:“爹,您可别轻信那小子的话。读书人都读迂了,秀姑在咱家眼巴巴等了这好几年,也不见他家来迎亲。如今倒好,跑来说让咱藏粮食,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莫不是又惦记咱家这点家底,想打什么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