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模块能源彻底耗尽的警告如同一声微弱却尖锐的蜂鸣,持续不断地刺激着众人的耳膜,也勉强将他们的心神从朱莉娜所揭示的、那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真相中拉扯出来一丝清明。然而,那冰冷的【原始毒株】(primordial Strain)一词,却仿佛拥有着某种诡异的生命力,如同最深邃的烙印,牢牢刻印在每个人的意识深处,持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引力。
朱莉娜用力揉着布满血丝、干涩无比的双眼,强忍着过度透支带来的剧烈头痛和阵阵眩晕感,利用最后残存的几秒缓冲时间,艰难地将最后一点可用的应急备用电源接入了数据存储核心,确保刚刚破解的、价值连城却也危险至极的数据宝藏不会因突然断电而丢失或损坏。她扶着冰冷粗糙的舱壁,脚步虚浮地慢慢挪到休息区,几乎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瘫倒在椅子上,接过周沐风立刻递来的一支高能量浓缩营养液,小口却极为急促地吸吮着,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舱室内陷入一种沉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每个人都在拼命消化着“定向基因剪辑”活体实验和“原始毒株”这两个概念所带来的、一波强过一波的心理海啸。这早已超出了他们对所谓“邪恶组织”的认知范畴,触及了某种更为根本、更为疯狂、近乎亵渎生命本身的领域,让人从基因层面感到战栗。
几分钟后,高能量液似乎起了一点作用,朱莉娜的脸上恢复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血色,呼吸也略微平稳了一些。她放下空管,目光再次投向那仿佛始终萦绕着无形黑雾的电子报告板,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混合着科学家发现终极谜题的兴奋与人类面对这种谜题可能答案时的深切恐惧。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缓慢而稳定地滑动,调出了更深层、更为晦涩难懂的数据碎片、能量模型推演图和高度加密的教义推论文件。
“刚才我向你们揭示的,”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却强行保持着一种解剖怪物般的异样冷静,“仅仅是他们目前正在‘执行’的操作层面。现在,基于这些血腥实验数据反向推导、交叉验证,以及破译的少量最高层级加密通讯和内部核心教义文件,我来告诉你们,隐藏在这些操作背后的、这群疯子真正终极‘想要’的是什么。他们的目标,其宏大和疯狂程度,远非制造一些生物兵器那么简单,那或许只是实现目标过程中的副产品或者工具。”
她放大了一组复杂到足以让任何普通学者头晕目眩的能量谱分析图、基因熵减模型和某种从未见过的信息编码结构模拟图。“所有关于【原始毒株】的间接证据、能量特征回溯和数据碎片关联分析,都强有力地指向一个共同的、也是唯一合理的推论:教团最顶层核心坚信,这种所谓的‘原始毒株’,绝非地球自然演化树上可能产生的产物。它要么是随着某次未被任何现代记录所记载的远古天外陨石(或其它星际物质)降临此间,要么是…某个早已湮灭于时间长河的史前超文明遗留下的、最终失控的生化造物或终极武器。更重要的是,他们认为这种物质内部蕴含的,是一种与地球现有生命体系截然不同的、极度强大且…充满侵略性和颠覆性的生命编码方式与进化驱动指令。”
屏幕上配合地出现了一些极其模糊、但经过强大算法多次增强处理的星图背景碎片、深空信号异常记录以及几处人迹罕至的极端地域的地质断层扫描图和高空遥感图,它们被红色的标记圈出,指向南极、青藏高原、马里亚纳海沟、亚马逊深处等寥寥几个地点。
“他们认为,席卷全球的‘生命湮灭波’并非一次单纯的宇宙灾难或随机事件,”朱莉娜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揭示可怕真相的沉重感,“而是这种沉睡或潜伏的‘原始毒株’因某种未知原因被激活后,其内部蕴含的、强大的‘进化指令’或‘格式化协议’,对当前整个地球生命体系进行一次强制性的、无差别的‘覆盖’和‘重塑’。而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一切——全球90%人口丧尸化、动植物疯狂变异、乃至极少数人觉醒异能——都只是这次粗暴、不完整、甚至可能出错的‘覆盖’过程所产生的…系统‘杂音’、‘错误代码’和未能成功写入的‘副产物’。”
这个冰冷而抽离的、将无数生命悲剧视为“系统错误”的观点,让舱内温度仿佛骤降了十度,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这已经是一种完全非人的、属于更高维度(或更低维度)的冷酷视角。
“而他们,永生教团,”朱莉娜的指尖重重地点向那些代表教团意志的冰冷数据流和扭曲符号,“则狂妄地自视为是被选中的‘新人类先锋’、是‘进化浪潮’的引领者而非被动承受者。他们的终极目标,清晰而明确,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并完整掌控【原始毒株】。”她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钧重,“一旦让他们获得它,他们相信就能彻底解析出其中蕴含的最核心、最本源的‘进化密码’和‘生命蓝图’。”
她切换画面,展现出几张令人瞠目结舌、甚至感到荒谬绝伦的未来概念蓝图,这些蓝图并非艺术想象,而是基于教团内部数据推导出的、他们真正试图实现的远景:
“首先,他们坚信能借此彻底完善并超越现有的‘定向基因剪辑’技术,实现真正的‘上帝模式’——即‘基因序列随心写入’。他们将能像程序员编写代码一样,随心所欲地设计、编辑、创造任何他们想要的生物形态。不仅仅是超级士兵和刺客,还包括能够适应任何极端环境(深海、外太空、剧毒大气)的改造人士工、能够自我复制和生长的生物建筑与载具、甚至…彻底取代现有脆弱生态系统的、完全听命于他们的全新全球性生命体系。地球将变成一个巨大的、活体的、为他们服务的生物工厂和堡垒。”
“其次,”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们意图利用这种源自‘原始’的本源力量,对他们认可的‘合格人类’进行强制‘优化’和‘升级’,按照他们的蓝图塑造‘完美新人类’。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绝对服从他们的意志。而所有无法接受‘优化’、或被视为‘不适应新环境’的‘旧人类’和‘失败实验体’,将被冷酷地划分为淘汰的废品和无用的系统杂音,予以…彻底‘清理’和‘格式化’。”
“最后,也是最狂妄、最令人难以置信的一点…”朱莉娜顿了顿,眼中闪过强烈的不适与一种科学工作者面对彻底违背伦理的荒谬感,“部分破译出的最高层教义碎片和战略目标文件暗示,他们的野心早已超越了地球生物圈。他们渴望利用这种掌控生命本源的力量,不再被动地适应地球环境,而是主动地、大规模地…‘改造’地球乃至向外扩张。他们将按照他们的理想和需求,将整个星球的环境(大气、海洋、地质)彻底重塑为更适合他们‘新人类’生存的模式,甚至野心勃勃地计划将这种‘定向进化’推向邻近星球,试图将整个星系都纳入他们疯狂进化蓝图之中。”
**掌控全球进化方向。重塑星球生态。将生命之火按照其意志撒向星海。**
这一个个短语,沉重得如同接连砸下的山岳,压得舱内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这早已不是简单的权力野心或统治欲望,这是彻头彻尾的、妄图窃取神明权柄、自封为造物主的终极疯狂!他们不再满足于统治现有的世界,他们要彻底推翻现有的一切,重新定义生命,定义环境,定义文明的未来。所有不符合他们那疯狂蓝图的现存生命和文明痕迹,都将被视为必须清除的障碍和垃圾。
“所以,我们最终要面对的…”周沐风的声音干涩无比,他从未感觉敌人的形象如此庞大、扭曲、乃至非人,“…是一群自以为拿到了上帝源代码、并试图重写世界的疯子?”
“是一群掌握了危险禁忌技术、并沉浸于自我编造的神圣叙事中的、极度危险的偏执狂。”朱莉娜冰冷地纠正道,语气中充满了绝对的理性批判,“历史证明,这种基于扭曲信仰和伪科学结合的‘使命感’,往往比单纯的贪婪和权力欲更加可怕百倍,因为它能让他们毫无心理障碍地做出任何反人类的行径,并且…不计任何后果。”
她调出最后一份综合了所有信息的分析报告 summary:“所有现有线索,包括能量异常、古老文献碎片解读、以及教团最近的资源异常调动频率,都强有力地指向几个最有可能的‘原始毒株’潜在藏匿地点:南极冰盖下未被探测的远古地质构造、青藏高原某处与世隔绝的封闭盆地、马里亚纳海沟挑战者深渊最深处、以及…亚马逊雨林深处某个从未被现代科技详细勘探过的、可能存在史前遗迹的巨大地下洞穴系统。教团的主力资源和探索队伍,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强度,向这几个极端区域聚集。我们的时间,可能真的不多了。”
就在这时,实验室区域的灯光最后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应急照明系统自动激活,发出幽暗的光芒,将众人凝重无比的脸庞映照得晦明不定。
敌人的终极目标已然赤裸裸地摆在面前,其格局之庞大、野心之疯狂、手段之酷烈,远超他们此前最坏的想象。这不再是一场简单的生存斗争或正邪对抗,而是一场关乎地球现有生命形态能否存续、关乎人类文明遗产能否保住、关乎未来是否会被拖入一个无法想象的、由疯狂意志主导的生物恐怖纪元的——前所未有的战争。
潘妮之外,是无尽幽暗、隐藏着未知威胁的冰冷水世界;潘妮之内,是沉重如山的责任和一条注定遍布荆棘、鲜血与牺牲的、看不到尽头的救世之路。他们不仅是在为自己而战,更是在为这个世界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