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妮在苍茫的夜色中平稳行驶,将废墟与危险不断抛在身后。车厢内,时间仿佛拥有了另一种流速,缓慢而宁静。苏清瑶在姐姐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又服用了一些潘妮合成的营养流质,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微弱的血色,虽然依旧虚弱,但那双明眸中的迷茫与恐惧已逐渐被一种小心翼翼的探索欲所取代。她的目光时不时地飘向自己的掌心,指尖偶尔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仿佛在无声地呼唤着什么,又像是在抵御着什么。
周沐风将潘妮设置为自动驾驶模式,使其沿着一条相对安全的废弃公路持续行进。他离开驾驶座,走到医疗床边。他的身影带来一种无形的压力,让苏清瑶下意识地微微绷紧了身体,但更多的是一种全神贯注的期待。
“感觉怎么样?”周沐风的声音平稳如常,听不出太多情绪,却自然地将苏清月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
“好…好多了…谢谢您。”苏清瑶小声回答,声音比之前有力了一些。
“你体内的力量,如同一条奔涌的河流,堵不如疏,惧不如控。”周沐风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正题,目光落在她交叠的手上,“它源于你,是你的一部分。排斥和恐惧只会让它更容易在你脆弱时反噬。现在,你需要尝试去感受它,理解它流动的轨迹,而不是一味地害怕它的存在。”
苏清瑶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怯意,但更多的是认真:“我…我该怎么做?它…上次就像爆炸一样…我完全控制不住…”
“所有力量的掌控,归根结底,在于两点:专注,和意志。”周沐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他并没有直接提及自己的系统,而是提炼出共通的要诀,“摒除杂念,将你全部的精神集中起来,向内感知。忘记外界的的一切,忘记恐惧,忘记过去,只感受你自身的存在,感受体内那股不同于寻常的力量。它并非虚无缥缈,它有其运行的轨迹,有其汇聚的节点。”
他顿了顿,继续引导:“尝试想象它,它不是可怕的洪水猛兽,或许…它更像是一颗沉睡在你丹田深处,或者心口某处的种子,一颗温暖而活跃的火种。试着用你的意念,你的想法,去轻轻地触碰它,呼唤它,而不是命令或强迫。”
苏清瑶依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她努力按照周沐风所说的,尝试将注意力完全投向自己的身体内部,去搜寻那份既熟悉又陌生的恐怖力量。
过程并不顺利。起初,她的脑海中充斥着杂念——监狱的阴暗、暴徒的狞笑、火焰爆发的恐怖景象、以及那份沉重的负罪感…这些画面不断干扰着她。她的眉头越皱越紧,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掌心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微微的颤抖。
“静心。”周沐风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磐石般稳定,“恐惧源于未知。当你开始了解它,它便不再可怕。专注于你的呼吸,跟随它,找到那份独特的‘热’。”
他的话语似乎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效果。苏清瑶再次尝试,她努力将那些可怕的画面驱散,全部心神都跟随者呼吸的节奏,一点点沉入体内,细细地感知。终于,在一种近乎冥想的专注状态下,她模糊地捕捉到了!在小腹深处,似乎真的存在着一团微弱却无比灼热的能量团,它如同心脏般微微脉动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热量。
“我…我好像感觉到了一点…热热的…”她带着一丝惊喜和不确定,小声说道,眼睛依旧紧闭,生怕这种感觉溜走。
“很好。”周沐风肯定道,“保持这种感觉。现在,尝试用你的意念,极其缓慢地、温柔地,从那股能量中引导出极其微小的一丝。想象它不是狂暴的烈火,而是一缕温暖的阳光,一道柔和的溪流。引导它,沿着你的手臂,慢慢地,流向你的掌心。”
苏清瑶全神贯注,光洁的额头因为精神的高度集中而布满了汗珠,脸色也更加苍白了一些,这对她虚弱的身体是不小的负担。但她咬着牙坚持着。她能感觉到那一丝细微的热流,如同受惊的小蛇,在她意念笨拙的引导下,极其缓慢地、蜿蜒地顺着经脉向上移动,所过之处带来一种奇特的灼热感。
旁边,慕容雪安静地观察着,此时轻声补充道:“精神力的本质也是引导和控制。尝试不要用‘力’去驱赶它,而是用‘意’去包裹它,如同用无形的手轻轻托着一颗温热的水珠,将它平稳地送至目的地。你的情绪就是水面,情绪波动越大,水面越动荡,它就越容易失控。保持平静。”
慕容雪从精神力角度的比喻,给了苏清瑶另一个理解的维度。她尝试着调整,不再那么“用力”,而是更加注重“意念”的轻柔引导。
终于,那一丝细微的热流,极其艰难地、颤巍巍地抵达了她的右掌掌心。
下一秒,在苏清月和慕容雪的注视下,在苏清瑶紧闭着双眼的紧张感知中——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烛火点燃般的声音响起。
一小簇橘红色的小火苗,只有指甲盖那么大,脆弱不堪地在苏清瑶摊开的掌心上方跳跃着诞生了!它是那么微小,光芒微弱,甚至不如一根火柴燃烧得稳定,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被一阵微风吹灭。
但就是这微小无比的一簇火苗,却让苏清瑶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掌心那跳跃的、温暖却不再灼烫的小火苗,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和巨大的惊喜!没有爆炸,没有失控,没有痛苦!它就在那里,安静地、脆弱地燃烧着,仿佛是她手掌的一部分延伸!
“成…成功了?!”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再次带上了颤抖,但这一次,是因为喜悦。
然而,就在她情绪波动,心神激荡的瞬间,那簇本就脆弱的小火苗猛地一阵剧烈摇曳,“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了,只在掌心留下一丝微不可察的温热感,和一点点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灰烬。
成功的喜悦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苏清瑶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露出一丝沮丧和懊恼:“啊…没了…我还是控制不好…”
“第一次引导,能成功凝聚出来,已经是极大的成功。”周沐风的声音及时响起,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认可,“失控是正常的。记住刚才成功的感觉,记住那种专注和意念引导的状态。控制的精髓在于稳定,在于持久。这需要无数次反复的练习,让你的身体和本能去记住这种感觉,而不是依靠一时的爆发。”
他的肯定驱散了苏清瑶心中的沮丧。她重新燃起斗志,用力地点点头:“嗯!我再试一次!”好胜心被彻底激起,尤其是面对周沐风这样强大的存在,她内心深处生出一股不想让他失望、想要变得和他一样能掌控强大力量的渴望。她再次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开始新一轮的尝试。
这一次,周沐风没有只是看着。他上前一步,伸出右手,食指的指尖轻轻点在了苏清瑶的手腕内侧。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能够稳定心神的力量。
“感受我指尖的位置。”周沐风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就在她耳边响起,“能量流经这里时,会有一个轻微的阻滞感。用意念稍微推动一下,不要强行冲撞,感受那种突破阻滞后流淌变得更加顺畅的感觉。”
这突如其来的、轻微的肢体接触,让苏清瑶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但她立刻强迫自己忽略那丝异样,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周沐风的指引中。她依言感受,果然察觉到了那细微的阻滞,她尝试用意念轻柔地推动,那丝热流果然更加顺畅地流向掌心。
“噗。”
又一簇小火苗颤巍巍地亮起。
虽然依旧微弱,但似乎比上一次稍微稳定了那么一丝丝。
她努力维持着情绪的平稳,全力维持着那簇小火苗。
周沐风的手指并未离开,如同一个稳定的锚点,也像一座无声的灯塔,指引着她这艘刚刚启航的小船,在力量的海洋中寻找着方向。慕容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目光在周沐风指导的侧脸和苏清瑶全神贯注的苍白小脸上扫过,银眸深处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光。
车厢内,一时间只剩下那簇微小火焰燃烧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苏清瑶逐渐变得平稳悠长的呼吸声。一种专注于教学与学习的、带着微妙亲密感的氛围,悄然弥漫开来。
苏清瑶的好胜心被彻底点燃,她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失败,重来,再失败,再重来…每一次熄灭,周沐风冷静的点评和关键的指点都会立刻跟上,慕容雪偶尔也会从精神层面给予精辟的补充。
那颗强大的、曾经让她恐惧的火焰种子,正在她一次次不懈的努力和引导下,开始真正地、缓慢地,向她展露一丝驯服的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