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幼儿园开学了，祝各位有小朋友的家长开学顺利。
潘妮静静地停驻在车库出口坡道的底部，如同一头潜入深海的金属巨兽，暂时蛰伏于阴影与微弱应急灯光的交界处。车外，是地下车库巨大穹顶下回荡不休的、层层叠叠的丧尸低吼合唱，形成一种无处不在的、令人心神不宁的背景噪音。更近处，则是更为清晰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一些游荡到附近的丧尸已经凭借对震动或微弱生机的本能感知，发现了这个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不速之客，正用它们腐烂扭曲的手指和变异的指甲，徒劳地抓挠着潘妮坚不可摧的哑光黑灰色装甲，发出窸窸窣窣的刺耳声响。
车内，却是一片令人心安的、近乎绝对的静谧。柔和均匀的模拟自然光线，恒定在22摄氏度的舒适温度，以及高效多层空气过滤系统持续输出的、带着淡淡清新气息的空气，共同构建出一个脆弱却坚实的生命气泡，将外界的一切污浊、恐怖与疯狂牢牢地隔绝在外，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周沐风和慕容雪都没有立刻说话，他们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两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紧紧锁定在主屏幕和周围数个不断切换角度的分屏监控画面上。屏幕上高清甚至带有些许夜视增强功能的影像，清晰地呈现着潘妮周身三百六十度的景象，光影对比强烈，细节纤毫毕现。他们的注意力尤其集中在正前方——那条被几辆撞毁后扭曲废弃的轿车和散落杂物几乎堵死的出口车道上。游荡的丧尸数量远比车库深处要多，它们像幽魂一样在废弃车辆的缝隙间缓慢而执着地移动着，空洞的眼神偶尔会扫过潘妮的方向。
“不能停留。”周沐风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经过刻意压抑的冰冷决断，“这里的结构就像个扩音器，声音传得太远。直接撞开那条通路，清理掉挡路的，我们必须尽快上到地面评估情况。”在这里多停留一秒，聚集过来的丧尸就会呈几何级数增长，尽管潘妮的防御无懈可击，但被彻底困在车库出口动弹不得，无疑是愚蠢的。无谓的纠缠和风险必须避免。
“指令确认。计算最佳撞击角度与力度，最大化清除效率，最小化能量消耗与车体不必要的应力。”潘妮冷静的电子女声回应道，仿佛只是在处理一道普通的数学题。
那低沉有力、仿佛源自车体灵魂深处的引擎嗡鸣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浑厚。潘妮庞大的车身开始以一种充满力量感的沉稳姿态缓缓移动，微调着方向，坚硬冰冷的车头如同巨兽的犄角，精准地对准了那处由报废车辆和杂物构成的障碍物最薄弱点。
短暂的蓄力后——
加速！
砰！！！哐啷啷——！
金属被巨力强行扭曲、撕裂、破碎的巨响猛然爆发，如同惊雷般在这相对封闭的地下车库出口空间内疯狂回荡、 amplification（放大），瞬间甚至短暂地压过了无数丧尸那令人心烦意乱的嘶吼！
潘妮以一种近乎傲慢的、无可阻挡的姿态，轻易地将挡路的一辆轿车残骸撞得整体旋转着横甩出去，重重砸在旁边的混凝土承重柱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零件和玻璃碎片如同烟花般四散飞溅。另一辆侧翻的SUV则被坚硬的车头蛮横地推开、铲平，金属底盘在粗糙的地面上刮擦出刺眼的火星和令人牙酸的噪音，硬生生为潘妮让出了一条足够通行的缺口。
这巨大的、突如其来的声响，如同将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如果这死寂的喧嚣也能称为平静的话）的腐臭池塘，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
“吼——！”“嗬嗬……！”
更多的、原本在远处徘徊或在车辆阴影中“休眠”的丧尸被这巨大的动静彻底惊醒、激活，从车库深处、从各个阴暗的角落、从废弃车辆的车底和车厢里，疯狂地、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它们腐烂的声带挤出更加兴奋和饥渴的嘶吼，汇成一股恐怖的声浪，从四面八方如同潮水般扑向正在通过缺口的潘妮！
“不要减速！不要理会两翼！保持队形，冲上坡道！”周沐风下令，声音透过丧尸的咆哮传来，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冷硬。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快速扫过屏幕两侧和后方摄像头传来的、令人窒息的画面——潘妮的车身瞬间被更多疯狂的丧尸层层叠叠地包围，拍打、抓挠、冲撞的密集声响如同冰雹般砸在车体外壳上，监控画面甚至因为过于密集的遮挡而出现了瞬间的模糊。但这的一切疯狂攻击，都无法在那未知材质的装甲上留下哪怕一丝划痕，更无法阻碍这头钢铁巨兽分毫。
潘妮稳步前行，强大的动力输出使得它的推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履带（或某种全地形自适应轮胎）无情地碾压过几只恰好位于车轮路径上、躲闪不及的丧尸，车身传来一阵轻微却清晰的、令人极度不适的黏腻震动感和骨骼碎裂的沉闷声响。它如同红色的破冰船，沉稳而坚定地驶上了通往地面的、略显陡峭的出口坡道。
坡道上的光线逐渐变得明亮起来，不再是车库内那种完全依赖应急灯和潘妮自身强大灯光系统的昏暗。然而，那并非充满生机与希望的灿烂自然光，而是一种灰蒙蒙的、仿佛被一层厚厚的、污浊的玻璃罩子过滤过的晦暗天光，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苍白与压抑。
当潘妮庞大的车身终于完全驶出坡道，彻底离开地下车库的庇护，真正意义上踏上城市破碎的街道时——
即使早已在心理上做了最坏的预设，即使不久前才通过潘妮的远程扫描窥见过零星的片段，当这末日之后的城市全貌以一种毫无保留的、全景式的、无比粗暴的方式扑面而来，强行塞满他们整个视野时，车内的两人依旧被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物理冲击的巨大震撼力攫住了心神，一时间竟都失语，只剩下瞳孔中倒映着的、无边无际的荒凉与毁灭。
地狱。这不是形容词，这就是眼前景象最贴切的名称。人间炼狱。
曾经熙熙攘攘、霓虹闪烁、象征着现代文明繁华顶峰的商业大街，此刻已然化作一片延伸至烟雾弥漫的视线尽头的、巨大而绝望的废墟坟场。破碎的玻璃如同亿万片晶莹的尸骸，厚厚地铺满了人行道和马路，在昏黄的光线下反射着支离破碎的、诡异的光。几乎所有商店的橱窗都被砸得粉碎，里面的商品要么被洗劫一空，要么就被凝固发黑的血污、不明来源的粘液和厚厚的灰尘所玷污，如同被遗弃的垃圾般散落得到处都是。那些曾经象征着身份与品味的高档时装、昂贵的电子产品、精致的奢侈品包包……此刻都失去了所有光环，与碎砖烂瓦、腐烂的残肢断臂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超现实主义的恐怖拼贴画。
废弃的车辆堵塞了每一条肉眼可见的街道，它们以各种扭曲、撞击、堆叠的姿态，形成了一道道绝望的、望不到尽头的金属坟场。许多车辆的车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或者更糟——残留着绝望挣扎时留下的血手印、撕扯的布料以及已经高度腐败的有机质残留物。交通信号灯诡异地、间歇性地闪烁着失效前的最后指令，或者干脆歪斜地垂下，裸露的电线如同垂死的神经末梢，不时噼啪地爆出短路的蓝色火花，增添了一抹诡异的色彩。
浓烟从城市的好几个方向滚滚升起，粗黑的烟柱直冲被灰霾和火山灰般物质遮蔽的天空，仿佛无数条巨大的、污秽的裹尸布，将原本应有的阳光彻底过滤成一种病态的、令人胸闷的昏黄色调。空气中，即使隔着潘妮理论上绝对密封的车体和强大的多层化学过滤系统，似乎也隐隐约约能“感觉”到那股复杂而令人作呕的气味——硝烟的呛人味、塑料和有机物燃烧后的焦糊味、浓郁到化不开的甜腻血腥味、以及一种无处不在的、尸体高度腐烂后特有的、足以让胃袋翻江倒海的恶臭。这股“气味”更多是一种心理上的感知，源于视觉带来的强大联想，却同样具有冲击力。
而最多的，依旧是“人”。
或者说，曾经是人的东西。
它们如同蛆虫般充斥着眼所能及的每一个角落，数量之多，密度之大，远超在地下车库和办公楼里所见的总和。街道上、广场上、废弃的车辆顶上、甚至一些低矮的商铺屋顶上……密密麻麻，摩肩接踵，几乎看不到地面原本的颜色。它们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拖曳着残缺不全、高度腐烂的身躯，发出那种永不疲倦的、低沉的、源自喉咙深处的嘶吼，汇成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精神崩溃的死亡合唱。这简直是一片移动的、正在腐烂的森林！
潘妮的出现，如同在早已沸腾翻滚的油锅里猛地倒入一瓢冷水，瞬间引发了剧烈的、连锁反应式的爆炸效应。
嘶吼声陡然拔高了一个八度，变得更加尖锐和兴奋！
距离最近的丧尸群立刻调转方向，浑浊空洞的眼睛似乎锁定了一个看不见的目标，如同发现了新鲜肉食的鬣狗群，疯狂地、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更远处，如同涟漪扩散，大量的丧尸也被同类突然爆发的躁动情绪和潘妮行驶时不可避免的、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震动与声响所吸引，开始从四面八方的街巷、楼宇中涌出，如同受到无形磁力吸引的铁屑，向着这个街道交汇点汇聚而来，逐渐形成合围之势！
“保持低速，谨慎前进。优先规避大型不可穿越的障碍物堆（如彻底堵死的连环车祸），选择相对通畅的路线，尝试向东南方向，即城市外环线方向试探性前进。”周沐风强迫自己从最初的震撼中挣脱出来，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冷静和稳定，下达了清晰的指令。他们需要评估城市宏观路况，寻找可能存在的、相对薄弱的撤离路线。
潘妮平稳地行驶在废墟般的街道上，如同一艘先进的破冰船航行在布满浮冰和暗礁的死亡之海。它时而粗暴地直接撞开挡路的废弃单车、倒塌的广告牌骨架、报刊亭的玻璃碎片，时而凭借精准的传感器和强大的计算能力，灵巧地绕开那些彻底堵死、如同金属肿瘤般的巨大车祸现场。车轮下不时传来清晰可辨的碾压到什么的触感——有时是硬物，有时是某种令人不安的软烂物体，两人都已心照不宣地尽量不去细想那具体是什么，只是脸色都不可避免地变得更加凝重。
就在潘妮缓慢而坚定地驶过一个宽阔的十字路口时，侧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尖锐却明显中气不足、充满绝望感的呼救，穿透了潘妮的部分隔音和丧尸的低吼，隐约传入车内！
“救……救命！下面！车里的！救救我！！求求你们！带我走！！”
声音来自一栋临街公寓楼的四楼阳台。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满脸污垢，头发纠结，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最后一丝濒临熄灭的希望之火，他几乎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锈迹斑斑的阳台栏杆，拼命地挥舞着一件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白色t恤。
他的呼救声，如同又一滴落入滚油的水滴，瞬间让下方街道本就躁动不安的丧尸群陷入了彻底的疯狂！它们嘶吼着，相互推挤着，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层层叠叠地涌向那栋公寓楼的楼下，开始更加疯狂地拍打着墙壁和那扇看似摇摇欲坠的单元门！那扇门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不要！不要走！带我走！我有食物！我有水！我什么都给你们！求……”男人的声音因为极致的绝望而变得尖利扭曲，甚至带上了哭腔和语无伦次的承诺。
周沐风和慕容雪都透过侧窗和监控屏幕看到了他，也看到了楼下迅速聚集的、数量惊人的丧尸狂潮。
慕容雪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堵在喉咙口，那双清冷的眼眸中清晰地闪过一丝不忍与怜悯，但最终，理性的冰层迅速覆盖了情感的波动，她没有说出任何话，只是将目光艰难地转向了前方，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周沐风也只是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便迅速收回了目光，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牙关微微咬紧。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声地握成了拳。
救他？如何救？潘妮不是直升机，无法飞檐走壁。停下来？除了吸引更多的丧尸，成为固定的靶子，最终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无法脱身之外，没有任何意义。末世之下，廉价且无力的同情心往往是通往死亡最快、最直接的捷径。这个用无数鲜血和生命验证过的残酷道理，他们都在极短的时间内，被迫深刻地学会了。
“潘妮，继续前进。无视。”周沐风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不！！！你们见死不救！冷血动物！你们不得好死！混蛋！啊！！！”男人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转化为最恶毒的咒骂和绝望崩溃的哭嚎，但那声音很快就在潘妮平稳的行驶声和自身优异的隔音性能下，迅速减弱、远去，最终被身后那越来越疯狂的丧尸嘶吼声所彻底吞没。
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仿佛空气都沉重了几分。一种无声的压抑弥漫开来。
又行驶了一段距离，经过一个曾经的大型仓储式超市。超市巨大的招牌歪斜着，玻璃幕墙几乎全部破碎，里面黑洞洞的，如同巨兽张开的大口。而就在超市门口一片狼藉的停车场空地上，一场小规模的、赤裸裸的、极其残酷的生存资源争夺正在上演！
四五个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眼神如同饿狼般凶狠的幸存者，为了地上散落的几袋膨化食品、半瓶浑浊的矿泉水和几个罐头，正在用钢管、磨尖的钢筋、甚至牙齿和指甲互相攻击！他们嘶吼着，咒骂着，每一招都直奔要害，没有任何怜悯和犹豫，完全退化成了只凭本能行事的野兽。一个人被钢管狠狠砸中了太阳穴，一声不吭地踉跄着倒下，鲜血瞬间从头部涌出，很快就被其他人完全无视，甚至在他倒地后还被急于抢夺物资的同伴踩踏而过。而更远处，已经有十几只丧尸被这里新鲜的血腥味和激烈的动静所吸引，正在缓缓地、却坚定地靠近。
那些正在争夺的幸存者看到了缓缓驶来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潘妮，眼中先是闪过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仿佛看到了神迹或幻觉，随即那震惊迅速被一种更加疯狂、更加贪婪的光芒所取代！
“车！有车！是完整的！”
“抢过来！有了车就能离开这鬼地方！”
他们竟然暂时停止了内斗，发出非人的嚎叫，挥舞着简陋的武器，不顾一切地朝潘妮冲了过来，试图用手中的钢管和钢筋敲打车身，甚至有人试图跳起来抓住后视镜或车门把手，想要爬上来！
“加速！立刻甩开他们！”周沐风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和犹豫，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
潘妮的引擎功率瞬间提升，庞大的车身却展现出惊人的加速性能，轻易地将那些疯狂的、可悲的、被末日逼入绝境的幸存者远远甩在身后。从后置的高清摄像头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绝望地、徒劳地追赶了几步，然后很快就被后面蜂拥而至的丧尸潮水般扑倒、淹没……凄厉短促的惨叫声和丧尸兴奋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末日残酷交响乐的终章，旋即迅速低沉下去。
弱肉强食，道德与文明荡然无存。末日以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将人性中最黑暗、最原始、最丑陋的一面赤裸裸地剥开展现，不容你有任何逃避和幻想。
潘妮继续在这座巨大的死城废墟中穿行。除了无穷无尽的丧尸，偶尔也能看到其他变异生物的身影：几条体型大得离谱、肋骨清晰可见、眼睛闪烁着嗜血红光的变异野狗，正在疯狂地撕扯啃食着一具早已腐烂膨胀的尸体；一道速度极快的黑影在两栋高楼的立面之间敏捷地跳跃攀爬，消失在阴影中；甚至有一次，在经过一个中心公园时，看到一条粗壮的、如同巨蟒般的暗绿色藤蔓状物体，表面布满了诡异的脓疱和尖刺，紧紧地缠绕在一栋数十层高的摩天楼外墙上，缓缓蠕动，令人望之毛骨悚然。
整座城市，这座曾经承载着数百万人梦想与生活的繁华之地，已经完全沦为了死亡、腐烂、变异怪物和绝对绝望所主宰的最终乐园。文明的痕迹随处可见，却都已支离破碎，蒙上了厚厚的血色、尘埃与死亡的阴影。
希望的曙光，在这片无边无际的废墟之上，显得如此渺茫、如此微弱、如此……不真实。
潘妮载着两人，如同诺亚方舟航行在灭世的洪水中，孤独地、小心翼翼地向着未知的、危机四伏的前方驶去。它的每一次转向，每一次颠簸，都仿佛踏在昔日文明的尸骸与坟冢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