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瓦林叔叔……?”
风里还带着蒲公英的软绒,迪特里希仰着小脸,手指还捏着半根没吃完的甜甜花酿鸡骨头,视线里那道遮天蔽日的黑影掠过晴空时,他嘴里的咀嚼动作骤然停住,连带着金瞳里的光都晃了晃。
那覆着青绿色鳞片的翅膀拍打的时候,连风都像是被染了焦躁的气息,掠过头顶时带起的气流掀乱了他额前的碎发——可那明明是特瓦林叔叔啊,是会用鼻尖轻轻蹭他头发,还会把他驮在背上飞过望风山地的特瓦林叔叔。怎么这次连半句招呼都没有,翅膀扇动的弧度里全是仓促,甚至在掠过他头顶时,还低头发出了一声沉闷的低吼?
那吼声里没有半分往日的温和,反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着,连眼神都蒙着一层迪特里希看不懂的浑浊。小家伙下意识攥紧了衣角,金瞳里的困惑像泡发的棉花,一点点胀了起来。
“迪特里希,你先和小可莉去别处玩吧。”
温热的手掌忽然落在他的黑发上,带着淡淡的苹果酒香气,是温迪哥哥的味道。迪特里希还没来得及抬头问“特瓦林叔叔怎么了”,指尖只触到一片轻飘飘的衣角,再抬眼时,那个戴着绿色风帽的身影已经顺着风的方向飘出了好几步,连声音都像是被风吹散的柳絮,“我有事情要去城里。”
话音未落,人就彻底融进了远处的风里,只留下一片被搅动的蒲公英,慢悠悠地落在迪特里希的发梢。
“啊?”
迪特里希张了张嘴,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只余下一个茫然的单音。他眨了眨金瞳,视线还追着温迪消失的方向,小眉头却一点点拧了起来,像被揉皱的信纸,连鼻尖都轻轻皱着——巴巴托斯大人怎么也走得这么急?难道是看到特瓦林叔叔不对劲,所以要去追他吗?
他低头揪着自己的衣摆,小皮鞋在草地上轻轻蹭了蹭,心里的念头转了好几个圈,最后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用力点了点头:“肯定是去找特瓦林叔叔了!”
毕竟特瓦林叔叔刚才的样子太奇怪了,连翅膀上的鳞片都像是失去了光泽。可转念一想,他又很快松了口气,小手拍了拍胸口,金瞳里重新亮起光来:“唔,但是温迪哥哥一定会解决的吧!”
他家的温迪哥哥可是风神大人啊,是能吹走暴雨、能让花儿提前开放的巴巴托斯大人,再难的事情到他手里,肯定都能像吹散乌云一样轻松。
旁边的可莉正举着蹦蹦炸弹,好奇地看着天边的方向,听到迪特里希的话,立刻眼睛一亮:“城里?是去蒙德城吗?”
“嗯!”迪特里希拉着可莉的手,小脸上满是认真,“我们也去看看吧~说不定还能帮上温迪哥哥的忙呢!”
两个小家伙的身影很快追着风的方向跑了起来,草叶被踩出细碎的声响,身后还跟着派蒙飘来飘去的身影,一声声“等等我呀”的呼喊,顺着风飘向了蒙德城的方向。
最先打破蒙德城宁静的,是西风骑士团塔楼顶端骤然响起的警报钟声。
那钟声急促得像是要撞碎云层,刚掠过风车叶尖,城外就传来一声震得地面发颤的龙吼——不是寻常野兽的咆哮,是带着金属质感的、能撕裂空气的巨鸣。街上原本提着果篮的妇人猛地攥紧了篮子,刚从猫尾酒馆出来的吟游诗人僵在原地,连指尖的琴弦都忘了拨动。
下一秒,狂风就像被无形的手推着,从城门方向席卷而来。
挂在店铺门口的风铃被吹得疯狂打转,木质招牌“吱呀”作响,几欲脱离门框;巷子里晾晒的亚麻布被卷上天空,像一片片失控的白色飞鸟;连广场中央的风神像,衣摆都被吹得剧烈翻飞,平日里温和的风元素此刻变得暴躁异常,刮在人脸上带着刺痛感。抬头望去,方才还湛蓝的天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乌云吞噬,铅灰色的云团翻滚着压下来,连阳光都被彻底遮断,整座蒙德城瞬间陷入了压抑的昏暗里。
“是风魔龙!”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惊恐的尖叫、孩童的啼哭、器物落地的脆响混在一起,刚还井然有序的街道立刻乱作一团。就在这时,穿着银白铠甲的西风骑士们从骑士团总部奔涌而出,为首的队长扯着嗓子喊出指令,声音穿透狂风:“所有人立刻前往西风教堂!老人和孩子走内侧通道,不要拥挤!”
骑士们迅速分成两队:一队立刻拉起腰间的佩剑,朝着城门方向奔去,他们的铠甲在昏暗里泛着冷光,剑光刚出鞘就与迎面而来的狂暴风刃撞在一起,金属碰撞声与龙吼交织成一片;另一队则守在街道两侧,手臂环成保护圈,引导着慌乱的民众往教堂方向撤离,有骑士弯腰抱起吓哭的孩子,还有人扶住腿脚不便的老人,在狂风里筑起一道移动的人墙。
西风教堂的方向,一道亮蓝色的身影正站在台阶上。芭芭拉握着手中的神之眼,柔和的水元素随着她的歌声缓缓散开,像一层温暖的屏障笼罩在民众周围。她的声音清亮又安稳,驱散了不少人的恐慌,“大家不要怕,骑士团的各位一定会保护好蒙德,我们先在教堂里等候,很快就会没事的。”
她一边唱着安抚的歌谣,一边伸手帮身边的小女孩擦去眼泪,指尖的水元素轻轻落在孩子脸颊上,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教堂的大门敞开着,越来越多的民众在骑士的引导下涌入,而城门方向的战斗声还在持续,那道巨大的龙影在乌云下若隐若现,青绿色的鳞片在偶尔划破云层的闪电里,映出一丝被毒血侵蚀的暗沉。
狂风卷着碎石砸在石板路上,发出“噼啪”的脆响,派蒙的斗篷被吹得像面猎猎作响的小旗子,她悬在半空,死死盯着前方道路中央的金发少年——旅行者刚要迈开步子,视线却被城门方向那道坠向地面的巨大黑影拽住,脚步骤然顿住。
“旅行者!小心!”
派蒙的尖叫像被风掐了半截,刚喊出口就被狂风吹得变了调。可就是这短短一瞬的愣神,天空中那道遮天蔽日的龙影已经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直直坠落在旅行者面前!暗紫色的巨爪泛着冷光,指甲缝里还沾着凝固的毒血,在昏暗里像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扣住了少年的肩背。
“呃!”旅行者只觉肩上传来一阵刺骨的剧痛,衣服都被巨爪捏得变形,他猛地抬头,对上特瓦林那双蒙着浑浊血色的眼——那里面没有半分理智,只有被毒血侵蚀的狂怒。他想拔出背后的剑,可手臂被巨爪死死钳住,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派蒙!”
少年的呼喊里裹着惊惶,刚冲出喉咙就被迎面而来的狂风撕碎,只剩下零碎的尾音消散在乱风里。特瓦林喉间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巨爪猛地收紧,带着旅行者腾空而起。金发少年的身体在半空中剧烈挣扎,衣服下摆被风吹得翻卷,他回头望向地面,只看到派蒙小小的身影在狂风里晃得像片落叶,正拼了命地朝他伸出手。
“旅行者——!”派蒙的哭声混着风声,尖锐得让人心揪。她记得就在几分钟前,他们刚跟着那道绿色风帽的身影追到城门附近,还看见那个少年正仰着头,对着空中说着什么,嘴唇动得急切,像是在劝阻,又像是在呼唤。旅行者刚要上前追问“你认识那只龙吗”,还没等脚步迈出去,天就暗了,风就疯了,巨龙就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扑了下来。
狂风还在疯狂袭击着蒙德城,石板路被吹得扬起细沙,街边的木箱翻倒,苹果滚得满地都是。特瓦林的翅膀拍打着,带着旅行者越飞越高,朝着望风山地的方向飞去,只留下一道逐渐缩小的白色剪影,和派蒙悬在原地、手足无措的哭喊,在混乱的风里一遍遍撞着蒙德城的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