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馆密室内,时间仿佛凝固,又仿佛在以惊人的速度流逝。油灯的光芒在墨渊长老布满血丝的眼中跳跃,映照着他面前堆积如山的古老卷宗和林星澜那字迹狂放的手稿。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纸张、灵墨以及一种近乎实质的焦虑气息。
“不对……还是不对……”墨渊烦躁地推开一张写满演算的草纸,那上面勾勒着一个复杂的能量引导阵图,但核心处始终存在一个无法自洽的悖论。“强行注入能量,如同抱薪救火,可能反而会助长被封印的虚无本源;而温和的滋养,对于玉京此刻近乎‘道熄’的状态,又如同隔靴搔痒……”
青雀盘膝坐在一旁,双眸紧闭,周身萦绕着极其微弱的青色光华。她在尝试模拟白玉京爆发时那股独特的意志波动,试图用自己的感知去“触摸”那沉寂的核心。但每一次探出的精神丝线,都如同石沉大海,只能感受到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寂静,以及在那寂静深处,一丝微弱到几乎随时会断绝的星火余烬。那种感觉,让她心头发慌,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杨峥则沉默地擦拭着他的重剑,动作一丝不苟。他没有打扰墨渊的推演,也没有干扰青雀的感应,只是如同最可靠的磐石,守在一旁。但他的眼神不时瞟向密室门口的方向,仿佛在警惕着可能来自外界的任何干扰,又像是在压抑着内心同样的焦灼。
“林祖师的手札中提到,‘星辉寂灭,非死非生,乃蜕凡之始,需以同源之星火引之’……”墨渊喃喃念诵着一段晦涩的记载,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同源之星火……月儿丫头身合规则,她的星辰意志遍布此界,但这‘星火’该如何引动?又该如何安全地送达玉京的意识深处?”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青雀:“青雀,你与月儿相识最久,对她的力量本质,对她的‘意’,感受最深。抛开所有复杂的阵法与理论,用你的心去感受,如果你是她,你会如何唤醒玉京?”
青雀缓缓睁开眼,眼中带着疲惫与迷茫:“我……我不知道。月儿姐的力量浩瀚而温柔,如同夜空本身。如果她在……她或许只需要……一声呼唤?或者……一道光?”
“一声呼唤……一道光……”墨渊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浑浊的老眼中渐渐亮起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呼唤……共鸣!不是能量的灌输,是意志的共鸣!是‘星火’与‘星火’之间的吸引与点燃!”
他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猛地扑到另一堆资料前,快速翻找起来,嘴里语速极快地念叨着:“林祖师在‘逆星箓’附录中有过猜想,关于意识层面超越物质能量的‘心念传输’……还有这里,关于‘源星之核’并非纯粹能量体,其核心存在‘灵性内核’的记录……如果……如果我们能搭建一座桥梁,不是能量的桥梁,而是‘心念’的桥梁,将源星之核的‘灵性’,将我们所有人的信念,尤其是与月儿意志最契合的你的信念,青雀,传递过去……”
这个想法太过大胆,甚至有些异想天开。杨峥忍不住开口:“长老,这……这能行吗?心念之力,虚无缥缈,如何搭建桥梁?又如何保证不会对白玉京造成二次伤害?”
“没有时间论证其绝对可行性了!”墨渊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玉京的状态等不起!这是我们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可能符合‘同源之星火’且不会引发能量冲突的方法!值得一试!”
他看向青雀,眼神锐利而充满期待:“青雀,你愿意尝试吗?这需要你完全放开你的心神,去感应源星之核,去回忆、去共鸣沈月儿的一切,将那份最纯粹的‘守护’与‘呼唤’的意念,通过我与阵法引导,传递向玉京。过程可能会极其痛苦,甚至……有迷失在庞大能量与意志中的风险。”
青雀没有丝毫犹豫,她站起身,目光坚定如磐石:“我愿意。只要能唤醒他,任何风险我都愿意承担。”
“好!”墨渊重重点头,立刻开始布置。他让杨峥护法,严禁任何人打扰。随后,他在密室中央清理出一片空地,用灵粉勾勒出一个极其繁复精密的同心圆阵图,阵图的核心放置着一小块从矩阵基座取来的、浸润过源星之核能量的晶石碎片作为媒介。
“坐在阵眼,青雀。”墨渊指引道,“放松心神,不要抵抗我的引导。想着月儿,想着白玉京,想着他们之间的羁绊,想着你想要唤醒他的那份迫切与信念!”
青雀依言走入阵中,盘膝坐下,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她开始回忆与沈月儿相处的点点滴滴,回忆她那如星辰般璀璨的笑容,回忆她最后化作星辉守护众人的决绝;她更回忆起与白玉京并肩作战的岁月,回忆起他涅盘重生时的星火,回忆起他化身玉塑时的宁静与沉重……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意念,如同百川归海,在她心中汇聚,凝聚成一道最纯粹、最强烈的呼唤——醒来!
墨渊站在阵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调动起自身庞大的精神力量,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青雀散发出的那无形无质却无比强烈的意念波,通过地上的阵图与那块晶石媒介,缓缓向上,试图与上方矩阵核心的源星之核建立联系。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密室内只有三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墨渊低沉的诵念声。
但渐渐地,那块作为媒介的晶石碎片,开始散发出微弱的、与源星之核同源的柔和光芒。紧接着,整个阵图上的符文也逐一亮起,如同被引燃的灯盏。
青雀的眉头紧紧蹙起,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抽离,融入了一条奔腾的意念长河,正朝着一个无比浩瀚、无比温暖,却又带着威严的存在靠近——那是源星之核的灵性!同时,无数属于沈月儿的、破碎的、温暖的星辰意念碎片,也仿佛被吸引而来,环绕在她的意识周围。
痛苦如同潮水般涌来,那是精神层面被强行拉伸、承载过多信息的撕裂感。但她死死咬着牙,坚守着心中那份最核心的呼唤。
突然——
端坐于矩阵核心那尊玉塑,其胸口位置,那一直微弱流转的星辉,猛地跳动了一下!虽然依旧黯淡,但那跳动的频率,却与下方密室内阵图的光芒,与青雀那凝聚了所有人希望的意念呼唤,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同步!
墨渊猛地睁大了眼睛,脸上涌现出狂喜!
共鸣……成功了!星火,终于触及了余烬!
然而,就在这初现曙光的刹那,一股冰冷、死寂、充满贪婪与恶意的意志,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骤然从玉塑深处反扑而来,试图掐灭那刚刚燃起的微弱星火!
是那被封印的虚无本源!
“坚持住,青雀!”墨渊嘶声怒吼,将自身精神力催谷到极致,全力维持着意念桥梁的稳定,“它在反扑!玉京也在对抗!不要松懈!”
青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七窍甚至渗出了细微的血丝。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扔进了冰与火的炼狱,一边是温暖浩瀚的星辉与呼唤,一边是冰冷死寂的吞噬与拉扯。但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如同不灭的灯塔:
唤醒他!
星火与黑暗,在白玉京沉寂的意识深处,展开了新一轮的、更为凶险的拉锯战。
第27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