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儿的话语如同在沉闷的雷暴云层中投下了一道闪电,瞬间撕裂了压抑的气氛。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决绝与锋芒,让原本因外界剧变而心绪沉重的白玉京和青鸾,精神都不由为之一振。
白玉京眼中掠过一丝激赏,他认识的沈月儿,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从怡红院步步为营,到落云山火中取栗,再到京城这龙潭虎穴中翻云覆雨,她总是在绝境中觅得一线生机,甚至反客为主。此刻,她显然已从“镇龙井”下的惊险与晶核失控的冲击中彻底恢复,并且做出了她一贯的选择——主动出击。
青鸾虽与沈月儿接触不如白玉京多,但守夜人内部关于这位“异数”的评价早已甚高,此刻亲见其临危决断的气魄,心中亦是暗赞。她身为守夜人京畿统领,职责便是对抗暗月,守护此界安宁,沈月儿的提议正合她意。
“苏先生所言极是。”青鸾率先开口,声音斩钉截铁,“暗月仪式已启,奕王狼子野心亦昭然若揭,我等绝不能坐视星门洞开、奸王篡位之祸发生。”她走到桌旁,取出一幅早已准备好的京城及皇城精细舆图,在桌上铺开。舆图上,一些关键地点已被朱笔圈出,其中最为醒目的,便是皇城内的“祭天台”与“镇龙井”所在区域。
白玉京踱步至图前,修长的手指落在“祭天台”上,指尖轻轻敲击:“祭天台乃明面上的仪式核心,有重兵把守,且必有暗月高手坐镇。镇龙井虽被月儿破坏了一处祭坛,但源晶主核失控,能量暴走,如今反而成了更不稳定的祸源,亦需处理。此外,奕王萧熠……”他的手指移向代表奕王府和皇宫禁苑的区域,“他挟天子以令诸侯,掌控了皇城部分防务,是我们行动的巨大阻碍。”
沈月儿目光沉静地审视着舆图,脑海中飞速计算。混沌真元赋予她的不仅是强大的战力,更有一种对能量流动、局势关联的敏锐直觉。她伸出食指,指尖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混沌气流,先点在“镇龙井”上。
“镇龙井下的源晶主核,是这一切的能量源头,也是最大的威胁。但正因其失控暴走,反而成了双刃剑。”她缓缓道,声音带着一种冷静的分析,“暗月试图引导利用这股力量,我们同样可以。我的混沌真元,对其有特殊的克制与……亲和。”
她指尖移动,划向“祭天台”:“这里是暗月仪式法阵的显化核心,他们必然倾注了大量心力。强攻硬闯,正中奕王下怀,他会调动兵马将我们围歼于皇城之内。所以,此处不能强攻,只能智取。”
“智取?”青鸾挑眉。
“不错。”沈月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如同潜伏的猎手看到了猎物的破绽,“我们对‘巡天星轨图’已有研究,虽不完整,但足以窥见其运转原理。暗月利用晶核暴走能量强行推动仪式,其阵法节点必然处于一种极其脆弱且不稳定的平衡状态。若我们能潜入祭天台,并非要完全摧毁它——那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而是利用对星图的理解,以及我的混沌真元,在其关键节点上做出细微的篡改……”
她指尖在祭天台的位置轻轻一旋,仿佛拨动了某个无形的枢纽:“比如,将能量引导的方向偏转少许,或者在阵法核心埋下一颗‘种子’,待其全力运转时,这颗种子便会生根发芽,从内部扭曲整个仪式,甚至……让它反向吞噬施法者!”
白玉京眸光一亮:“偷梁换柱,李代桃僵?妙!如此一来,我们无需与守卫祭天台的重兵和高手硬拼,只需一支精锐小队,巧妙潜入,完成这关键一步即可。风险虽大,但一旦成功,效果远超强攻。”
“正是此意。”沈月儿点头,然后手指又指向代表奕王府和其掌控的军事力量符号,“然而,要实现这一步,必须有人能牵制住奕王的主要精力,让他无暇他顾,无法全力支援祭天台,甚至要让他主动分散力量。”
她的目光投向青鸾和白玉京:“这便需要宸王殿下在朝堂与军方发力了。政治斗争,合纵连横,施加压力,甚至制造事端,让奕王觉得他的篡位大业受到了致命威胁,不得不将大部分力量用于稳固权位,对抗宸王。”
青鸾立刻领会:“我会立刻通过秘密渠道联系宸王,将我们的计划告知。殿下深谙权术,必能以此为契机,对奕王发动雷霆一击,牵制其麾下高手与兵马。”
“还不够。”沈月儿摇头,目光锐利,“奕王与暗月勾结,其麾下除了明面的军队,定然还有暗月渗透的高手,以及他私自网罗的奇人异士。我们还需要有人,在外围清扫暗月的其他据点,切断他们的信息传递与物资补给,猎杀其分散的有生力量,同时……追查宋恒的下落。”
提到宋恒这个名字,沈月儿语气微顿。这个亦敌亦友,身份成谜的聆风堂前风使,他的立场与目的,至今仍是迷雾一团。但在这种关键时刻,他的动向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变数。
青雀此时上前一步,拱手道:“主人,此事交由我去办。我对京城三教九流、暗桩据点较为熟悉,可带领聆风堂剩余的好手,以及守夜人部分外围成员,负责清剿外围,并全力追查宋恒踪迹。”
沈月儿看了青雀一眼,见她眼神坚定,便点了点头:“好,务必小心。暗月经营日久,据点必有防备,若事不可为,以保全自身为上。”
“属下明白。”
至此,一个三路并进的初步战略框架已然清晰:
第一路,由青雀率领外围力量,清扫暗月羽翼,切断支援,并追查宋恒。
第二路,也是核心一路,由沈月儿亲自带领,辅以白玉京这等顶尖高手,潜入守卫森严的祭天台,执行那“偷梁换柱”的致命一击。
第三路,依托宸王萧煜的政治与军事实力,在明面上与奕王展开全面对抗,牵制其主力。
“兵贵神速。”白玉京总结道,“暗月仪式不知进行到何种地步,奕王的权力攫取也在加速。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人员调配、情报支持、撤离路线,就劳烦青鸾统领统筹安排。”沈月儿对青鸾说道。
青鸾郑重点头:“义不容辞。我会调动守夜人在京城的所有隐藏力量,为各位提供最大支持。同时,祭天台附近的布防图、高手分布、巡逻规律,我会在一个时辰内整理出来。”
沈月儿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混沌真元因即将到来的大战而隐隐沸腾。她看向窗外那依旧贯天彻地的暗红光柱,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阻碍,看到了祭天台上正在进行的邪恶仪式。
“那么,便开始吧。”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让我们给那位‘吾主’,还有野心勃勃的奕王,送上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礼’。”
暗室之内,定策已毕。一股肃杀之气,伴随着决心与勇气,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间弥漫开来。风暴,即将以更猛烈的方式,席卷这座岌岌可危的皇城。
第13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