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的手指,如同受惊的蜗牛触角,在触碰到那本深蓝色相册硬壳封面的一瞬间,猛地缩了回来。她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仿佛摸到的不是一本相册,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或者一条盘踞的毒蛇。
她惊恐地看向周芷宁,嘴唇哆嗦着,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哀求,无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她不敢!她不能碰这个东西!
周芷宁的心沉了下去,但脸上却适时地流露出更加浓重的不安和困惑:“怎么了阿香?里面……真的有什么东西吗?”她将表演进行到底,把自己完全置于一个“无知”且“备受困扰”的位置。
阿香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什么可怕的念头,她迅速站起身,踉跄着后退两步,语无伦次:“没……没有!什么都没有!周小姐您看错了!那里……那里是空的!我……我去拿吸尘器清理一下灰尘!”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房间,连放在一旁的托盘都忘了拿。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阿香仓惶的背影,也彻底击碎了周芷宁试图通过她获取相册或者建立更进一步“同盟”的微弱希望。
果然……还是不行。祁夜的威慑,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锁住了这里每一个人的心和手脚。
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再次席卷了她。她靠在窗边,望着窗外连绵的雨丝,感觉自己就像那被风雨敲打的玻璃,看似坚硬,实则脆弱不堪,随时可能在那持续不断的压力下彻底碎裂。
然而,命运的齿轮似乎并不打算让她在这绝望的寂静中彻底沉沦。
就在那天晚上,祁夜归来后,带来了一个完全出乎周芷宁意料的消息。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先查看她的状态,而是直接走到衣帽间,片刻后,手里拿着一条华美的香槟色曳地长裙走了出来。那裙子款式优雅,面料闪烁着细腻的光泽,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他将裙子随意地放在床尾,目光落在依旧靠坐在窗边、神情麻木的周芷宁身上,语气平淡地宣布:
“明晚有个商业晚宴,你陪我出席。”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周芷宁死水般的心湖,激起了滔天巨浪!
晚宴?出席?离开这座别墅?
巨大的震惊让她一时失去了反应,只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祁夜。
他要带她出去?离开这个囚笼?为什么?
是新的试探?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公开羞辱?
“为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
祁夜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深邃难辨:“你需要适应外面的空气。而且,”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是时候让一些人知道,你的存在了。”
他的存在?什么意思?是要公开她这个“抵债品”的身份吗?还是要将她作为某种战利品来展示?
屈辱感瞬间淹没了震惊,让她的手指紧紧抠住了沙发扶手。
“我不去。”她扭过头,抗拒道。
祁夜对于她的拒绝并不意外,他甚至没有动怒,只是语气变得更加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不是请求,周芷宁。你没有选择。”
他俯下身,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转回头,直面他冰冷的视线。
“记住,明晚,你是我祁夜的未婚妻。”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她的耳膜,“你的言行举止,都代表着我。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和表情,乖乖配合我。”
未婚妻?!
这个称谓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周芷宁的脸上!他怎么能?!他怎么敢用如此荒谬的身份来定义他们之间这扭曲的关系!
愤怒让她浑身颤抖,但她知道,反抗是徒劳的。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的拒绝苍白得可笑。
第二天一整天,别墅里都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忙碌和紧张气氛。
专业的造型团队在上午就抵达了,如同对待一件即将参展的精美艺术品,开始对周芷宁进行从头到脚的“改造”。洁面、护肤、化妆、做发型……每一个步骤都精细而繁琐。
周芷宁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她们摆布。她闭着眼睛,不去看镜中那个被脂粉和华服逐渐包裹起来的、陌生而精致的自己。她知道,这不过是另一层更加华美的囚服。
祁夜期间进来过一次,他换上了一套量身定制的黑色礼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气场强大。他站在门口,看着化妆师为她描画最后一笔唇彩,眼神幽深,看不出情绪。
“颜色淡了点。”他忽然开口,对化妆师吩咐道,“换一个更……鲜亮些的颜色。”
化妆师连忙照做。当那抹更为秾丽的红色染上她的唇瓣时,周芷宁在镜中看到,祁夜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满意的神色。
他在塑造她。按照他的审美,他的意愿,将她打磨成一件符合他心意的、可以带出去展示的“藏品”。
傍晚,一切准备就绪。
周芷宁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镜中的女人,身姿窈窕,容颜精致,一袭香槟色长裙勾勒出优美的曲线,每一处细节都无可挑剔。唯有那双眼睛,尽管被精心描画过,却依旧空洞得如同没有星辰的夜空,深处藏着无法磨灭的屈辱和一丝竭力压抑的恐惧。
祁夜走到她身后,他的身影在镜中与她重叠,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占有姿态。他将一条璀璨的钻石项链戴在她的颈间,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很美。”他看着镜中的她,低声说,语气听不出是赞叹还是宣告。
周芷宁死死咬着牙,没有回应。
加长的豪华轿车无声地滑入夜幕,载着他们驶离了那座囚禁她多日的别墅。
周芷宁坐在车内,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久违的城市气息扑面而来,却带着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自由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她身边坐着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狱卒。
她注意到,前后都有车辆护卫,显然是祁夜的安排。他绝不会给她任何一丝逃脱的机会。
祁夜坐在她身旁,闭目养神,似乎对窗外的一切漠不关心,但周芷宁能感觉到,他全身的感官都处于一种无形的警戒状态。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家顶级酒店门口。红毯从门口一直铺到路边,灯光璀璨,媒体记者们的长枪短炮早已严阵以待。
当车门被侍者拉开,祁夜率先下车,然后,他转过身,向车内的周芷宁伸出了手。
那一刻,所有的灯光和镜头似乎都聚焦了过来。
周芷宁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带着无尽掌控力的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她知道,这一步踏出去,就意味着她将彻底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下,以“祁夜未婚妻”这个荒谬的身份。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强迫自己将手,放入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却带着一种让她遍体生寒的力量。他微微用力,将她从车内牵出,然后,极其自然地将她的手臂挽入自己的臂弯,姿态亲昵而占有欲十足。
镁光灯如同骤雨般亮起,刺得周芷宁几乎睁不开眼。她听到周围传来一片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祁夜面不改色,唇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胜利者的从容笑意,挽着她,迈步踏上红毯。
周芷宁依偎在他身边,脸上努力维持着僵硬的、训练过的微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精心打扮后、牵出来展览的珍稀鸟类。每一步,都踩在自尊的碎片上。
就在他们即将步入酒店大堂的瞬间,周芷宁眼角的余光,似乎在人群中瞥见了一个有几分熟悉的身影——
一个穿着侍者制服、低着头、正匆匆穿过走廊侧门的年轻男人。
那侧脸的轮廓……
那走路的姿态……
像极了——
她曾经无比熟悉的、
李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