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之后，两个人终于赶到了实验车间里。
在那座一人多高的真空感应炉面前，几十号人正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李所长您终于来了，我们听说您在这方面是专家，这无氧铜的热处理我们之前已经失败了两次了，您能不能给我们一些意见？”
林霄云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两个年轻的技术人员就已经忍不住开口问道。
只是这话才刚刚出口，两人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林霄云还在这里，这种话哪里轮得到他们来说。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就是李建国都有些尴尬的看向了林霄云。
“你别看我，这帮小子天天钻在实验室里面，脑袋都快钻傻了！这会儿只是没看见我而已，你是没见过他们跟我争的脸红脖子粗的时候！”
对于他们的无礼行为，林霄云反而开口帮他们解释道。
“正常，我们总厂里的那些搞计算机的年轻人也差不多，我都不止一次看见他们把项目组的老教授们给气的吹胡子瞪眼呢！”
“哈哈哈哈！”
李建国的话说完之后，自己率先笑了起来，紧接着后面的那些年轻人也都纷纷跟着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为首的两人，顿时就直接低下了头。
同样的事情他们似乎也没少干，有时候为了一个专业问题，别说是厂里的那些老同志了，就算是林霄云都有被他们怼的脸红脖子粗的时候。
“咱们还是说回这个无氧铜的加工问题吧，我觉得你们之前的加工方法出了问题，我猜你们之前做热处理的时候，应该使用的还是气体渗碳炉吧？”
李建国一边说话，一边看向了他们放在桌子上的几个失败样品。
“没错，可是我们之前做热处理的时候用的不都是气体渗碳炉吗？”
“我们加工的是无氧铜，用气体渗碳炉的话你们肯定是没办法避免氧化问题的，想要让无氧铜不氧化，就只能在真空环境里进行，我们不是有现成的真空感应炉吗？”
李建国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指了指他们身后的那座炉子。
“可是，用真空感应炉的话，我们也只能勉强控制温度，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啊！我们怎么才能够知道热处理有没有完成呢？”
“这个就得看经验了，我们的设备不够先进所以就只能凭借经验来做，这种事情别说你们是第一次，就算是我也是第一次！”
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李建国心里面却没有任何一点的畏惧。
遇上别人的话，就算是知道这个方法，也需要大量的尝试，才能够摸索出大概的操作时间和操作流程。
可换成李建国的话，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脑子里面的模拟实验室，完全可以模拟整个无氧铜热处理过程。
只要消耗一点学分，他随时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测真空感应炉里面的情况。
什么时候需要高温，什么时候需要调低温度，什么时候需要关火，淬火需要多长时间，要是他想的话，甚至可以把整个过程精确到毫秒。
“好了，我觉得建国同志说的对，我们大家只要找到了一条正确的思路，那剩下的事情就是尝试而已，只要我们总结失败的经验，总会成功的！”
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一步，林霄云反而冷静了起来。
在这之前，国内的那些炼钢大厂，哪一个没有尝试过自己制造真空感应炉的？
可毫无例外，他们全部都失败了。
比较起之前的那些失败的研究人员来，他们这次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进展。
最起码，他们已经造出了真空感应炉需要的无氧铜！
“没错，不就是尝试吗？最多也不过就是浪费一点材料而已，我们的生产出第一炉就能生产出第二炉，大家加油！”
看着林霄云投过来的目光，李建国也笑着给他们打气。
“加油！”
听着李建国的鼓励，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很快，第一批作为试验品的几个样品就被放进了真空感应炉里，等到所有人退到安全距离外之后，林霄云这才按下了启动键。
“建国，这种操作大家都是第一次，是你来指挥还是我来？”
端起暖水瓶给李建国倒了杯热水之后，林霄云这才开口问道。
“这炉子我之前没有操作过，还是你们先来一遍吧，我先看看！”
李建国一边说话，一边把自己的右手伸进来衣服口袋里，等到他的手再次拿出来的时候，手里面已经多了一副眼镜。
真空感应炉的原理他虽然清楚了，可是，这实物他还真的是第一次看到。
随着他的意念流转，真空感应炉内部的情况开始迅速呈现在了李建国的脑海中。
仅仅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李建国就把整个炉子里面的每一个部件，全部都熟悉了一遍。
而另外一边，在林霄云的指挥下，真空感应炉内的气体也已经开始被排空，整个炉子里面的温度也开始缓缓的上升。
哪怕隔着厚厚的一层衬垫，真空感应炉散发出来的温度，也依旧让所有人都感觉热浪扑面而来。
可即便是这样，众人还是全都死死的站在原地，两只眼睛也都十分默契的盯着面前的那座真空感应炉。
一个小时的时间一眨眼过去，虽然炉子还没有打开，但是李建国已经用透视眼镜看的很清楚了，林霄云的实验失败了。
里面的工件上，现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出现了细小的裂纹，不光温度没有控制好，而且，退火的时机也没有把握好。
虽然，明知道这个实验已经失败了，但是李建国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在自己脑海之中开始了模拟实验。
连续消耗了将近一千学分之后，李建国整个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今天还真是够背的，哪怕是有模拟实验室这样的外挂存在，整个过程也连续失败了三十多次，这才找到了完美的工作温度和退火温度。
“教授，好像失败了……”
工件拿出来的瞬间，负责具体操作的两个技术人员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凝重了起来。
比较起他们来，林霄云反而没有太多的失望，毕竟，从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做好了持续失败的准备。
“看样子应该是工作温度没有达到，退火的时机好像有点不太对，这样，把炉子里面清理一下，我们大家再来一遍！”
总结了一下失败的经验之后，林霄云立刻开始再次指挥了起来。
“这次让我来试试吧？”
可就在手底下的那些人准备再一次开始工作的时候，李建国忽然开口道。
“好啊！”
看了一眼李建国之后，林霄云毫不犹豫的直接点了点头。
既然李建国已经熟悉了操作，让他来尝试一下，说不定能够有什么出其不意的效果呢。
“一会儿控制一下炉温，把温度控制在九百度左右，持续四十分钟，然后降温到五百度！”
虽然通过刚刚的模拟，李建国已经可以精确的确定，使用这一座真空感应炉，需要把温度提高到八百五十度左右，持续半个小时之后，把温度降低到四百度就可以完美的实现整个热处理过程。
但是，为了避免太过惊世骇俗，李建国还是稍微改动了一下整个流程和温度。
虽然不知道李建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看到林霄云并没有反对，剩下的技术人员也都跟着点了点头。
伴随着真空泵的轰鸣声再次响起，整个流程终于再次开始了。
这一次，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按照李建国的要求操作，一直等到李建国示意众人停下之后，众人这才再次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座炉子上。
“好像，好像好了很多，表面并没有氧化情况发生，而且也没有明显的裂纹！”
工件出炉的一瞬间，几个负责检测的工作人员立刻就围着上来。
“导电率呢？现在是多少？”
比较起外表的情况来，林霄云还是更关心这些弓箭的导电率到底怎么样。
听完了他的话之后，剩下的几个学生立刻就开始着手测量了起来。
其中一个开始报着仪器上的读数，剩下的人则开始飞速的开始心算。
“百分之九十五！国际退火铜标准的百分之九十五了！”
终于，人群之中的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脸上长着几枚雀斑的年轻姑娘一脸惊喜地报出了自己的计算结果。
虽然距离毛熊生产的无氧铜还有一定的差距，但是百分之九十五的这个数值，已经算是刷新了国内的记录了！
“看样子还是差一些，再来一遍，把退火的温度降低一百度！”
就在众人一脸惊喜的时候，李建国已经面色平静地再次开口。
“没错，建国说的对，我们再来一次，现在已经很接近他们的数值了，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
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之后，林霄云满脸激动的开口道。
在他的指挥之下，剩下的技术人员和操作工人立刻开始不顾高温快速的行动了起来。
把真空感应炉内部清理干净之后，再次放入几个工件，众人这才再次忙碌了起来。
随着机器的轰鸣声再次响起，所有人的心全部都提到了嗓子眼。
刚才的数值已经很接近毛熊的数值了，他们要是能够解决了这个问题的话，那这个十吨级的真空感应炉距离他们可就真的很近了！
“我说你们一个个的，就算是再忙也得吃饭啊，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你们到底想干啥？”
就在众人一个个全部都盯着仪表上的数据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杨厂长的声音。
被他这么一提醒，李建国这才发现自己的肚子现在这时候真的是在咕咕作响了。
看看手表上的时间，现在居然都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哈哈哈哈，杨叔你要是不说的话，我还真不觉得饿！”
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肚子之后，李建国这才看向了杨厂长。
“别人不说我能不说吗？你小子昨天晚上才刚刚到，今天一早老李已经给我打过四次电话了，不光不能让你小子整夜的看书，还得提醒你小子到点吃饭，赶紧的吧，你要是再不吃，老李得从四九城杀到这里来了！”
杨厂长一边说话，一边笑着把一个饭盒递给了李建国。
“哈哈哈哈，不至于，不至于！”
接过了饭盒之后，李建国连连笑着开口。
“你们也别愣着了，今天厂里改善生活，所有人都有份！”
杨厂长说到这里的时候，直接招呼着还愣在原地的那些年轻技术人员们上前来领取他们的饭盒。
“哇，这么大块的红烧肉，我可是好久都没吃到了！”
领到饭盒的一个年轻人，打开饭盒的瞬间，顿时就被那红艳艳的红烧肉给惊到了。
国家物资供应紧张，就算四九城里都不例外，更别说这里了！
每人两大块一寸见方的红烧肉，这可真的是他们最近这几个月来吃的最好的一顿饭了！
“惊喜吧，你们今天可都是沾了建国同志的光，李厂长担心这个宝贝疙瘩到了咱们这里吃不好，特意让人跟机器一起送过来两头活着的大肥猪！”
“就连厂里的领导都没有份，专供你们这些技术人员的！”
听完了杨厂长的话之后，就是李建国都是一愣。
他是真的没想到，老李居然关心他关心到了这个地步。
泪目了，这才是真爱啊！
“建国，看样子你真的得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了，要是每天都能吃上红烧肉的话，别说是天天加班了，就是让我天天睡在炼钢炉旁边，我也愿意啊！”
眼看着所有人都看向了李建国，林霄云立刻笑着开口道。
“哈哈哈哈！”
被他这么一打岔，众人也全都跟着笑了起来。
“你想得美，想吃肉可以，但是，这真空感应炉进度可不能耽误了！”
“听到了吧？这猪肉可不是白吃的，嘴里吃着饭，眼睛可都给我盯紧了！”
开完了玩笑之后，林霄云立刻再次提醒了众人一句。
这实验现在这个时候可还在继续，里面装着的是珍贵的无氧铜工件，他们可不能掉链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