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卢方舟决定了远征漠北的战略后,整个漠南宣慰安抚使司以及后方的宣府镇,立刻如同一部高效运转的战争机器,开始了全力的准备。
卢方舟知道,深入漠北作战,最大的敌人往往不是面前的敌军,而是广袤的距离、恶劣的环境和脆弱的后勤。
他汲取了历史上朱棣数次北伐的经验教训,并结合自身对漠南更强的控制力与更超前的组织能力,在这一个月内做了精心的准备。
在他的授意下,沈墨的靖安司早在数月前,甚至在他决定正式北伐之前,就已向漠北派出了大量蒙古人为主的细作和侦察小队。
他们以商人、喇嘛、流浪牧民等各种身份为掩护,深入喀尔喀三部腹地。
经过几个月准备,这些侦察人员不仅带回三部兵力部署、部落驻地、首领动向、各部关系等军事情报,更重要的任务是绘制了比较精确的行军路线图和水源分布图。
他们详细标注了可供大军通行、水草相对丰美的路线,以及关键的绿洲、河流浅滩、可避风的山谷,并重点标出了可能存在伏击的危险地段。
结合这些情报,卢方舟与赞画司最终将此次征服的目标区域,锁定在“克鲁伦河-图勒河-鄂尔浑河”构成的三角地带。
这里水草最为丰美,部落最为集中,控制了这里,就等于扼住了漠北的命脉。
在补给方面,卢方舟摒弃了传统远征过度依赖随军携带、一次性补给的模式,构建了一个多层次、可接续的保障体系。
他下令在归化城以北,沿着预定进军路线,依次设立了数个大型前进补给站。
这些补给站提前囤积了大量的豆料等精饲料、备份的干粮、箭矢弹药、替换的蹄铁、车辆修理工具等。
这使得主力大军在出发时,可以尽量轻装简从,只携带必要基数的物资,显着提高了初始阶段的机动速度。
在远征途中,若物资消耗过大或出现损毁,可以组织人快速返回最近的补给站进行补充,极大增强了军队的持续作战能力。
大量征用和赶制了结构坚固、载重强大的四轮马车,并对关键承重部位和车轮进行了特殊加固,以应对漠北戈壁的崎岖地形。
骆驼在戈壁荒漠中有耐饥渴、负重大的独特优势。
此次远征,不仅集中了卢家军中所有骆驼,更不惜重金,从漠南蒙古部落中大规模征调,组建了一支规模庞大的军用驼队。
这些“沙漠之舟”不仅是驮运火炮、弹药等重型物资的主力,还能承担部分粮草运输,甚至在极端情况下,它们本身就是移动的粮食。
此次的军粮也进行了统一加工和包装。
肉干、炒面、奶疙瘩都被制成便于计算和分发的标准重量块,并用防水的油布仔细包裹,以防潮防腐。
清水则使用统一规格的皮囊盛放,便于管理和快速分配。
在卢方舟和赞画司制定的计划中,此次的行军的共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大军从归化城誓师出发后,沿大黑河河谷向西北行进,经武川镇故地,进入达尔罕茂明安联合旗的草原地带继续北上。
此段路程尚属漠南范畴,地形相对熟悉,水源补给点较多。
目标是快速穿越阴山余脉的低矮山口,抵达苏赫巴鲁特。
此地是漠南戈壁与漠北草原的天然分界线,大军将在此进行最后一次全面休整,检查装备,为进入真正的险境做准备。
这一段路程将近五百里,计划是五日走完。
从苏赫巴鲁特开始,一直到乌里雅苏台属于第二阶段行军。
这一阶段也是此次行军最艰难的一段,大军需要穿越数百里的戈壁荒漠地带,白天烈日暴晒,气温极高,水源极其稀少,人马消耗巨大。
无法就地获取大量补给,完全依赖自身携带和一些零星绿洲中的少量水源。
并且,在广袤无垠、地貌相似的戈壁中,极易迷失方向,全靠精准的地图和熟悉地形的向导。
漫长的孤军深入,与后方联系薄弱,对卢家军士兵的意志也是极大的考验。
夏季炎热,对于横穿沙漠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但也可以利用夏季喀尔喀各部分散游牧、大规模巡逻减少的窗口期,沿着戈壁中库布齐沙漠边缘那条时断时续的绿洲带,悄无声息地向北渗透,减小暴露的风险。
主要是他没有时间等到秋季,到那时候松锦会战已经大局已定,会生出很多变数。
穿过戈壁沙漠后,这一阶段的目的地是乌里雅苏台外围,那里有一个已被靖安司成功策反的喀尔喀小部落驻地。
到了那里后,大军可以得到一部分补给,并在其掩护下稍事休整。
这一段距离全程大约六百里,是全程中最难走的,预计是花十日走完。
在乌里雅苏台外围秘密休整,恢复体力后,大军将沿水草丰美的克鲁伦河南岸河谷,快速向东奔袭!
一路之上,将尽量避开沿途的小型部落营地,达到最大的战略突然性。
最终目标,是直插土谢图汗部的核心聚居地巴彦乌拉(蒙语意为“富饶的山”)!
此地正是“克鲁伦河-图勒河-鄂尔浑河”三角区的中心,也是土谢图汗部的心脏。
只要在巴彦乌拉一举击溃土谢图汗部的主力,占领这片核心区域,此次北伐便成功了一大半!
届时,不仅能沉重打击喀尔喀三部中最强、和满清关系最紧密的土谢图汗部,还能缴获海量的牛羊马匹,实现以战养战,让大军获得新鲜食物补充,为下一步的行动奠定坚实基础。
……
此刻,集结于归化城外的北伐大军,总兵力高达五万三千人,其中战兵四万五千人。
他们由二万三千汉蒙骑兵,二万骑马步兵和二千炮兵组成。
卢家军本部骑兵二万人,另外,归附的察哈尔部首领诺尔布还率领三千本族战士一同出征。
考虑到漠北远征对机动性的极高要求,霍伟这次没有携带迅雷炮,只精选了二百门可快速拆解的轻型弗朗机炮出征。
这些火炮已经被分解成部件,由专门的骆驼辎重队驮运,确保了这支远程打击力量能够跟上骑兵的行进速度。
在四万五千战兵以外,为保障大军远征,此次卢方舟还在漠南征召了八千蒙古牧民作为辅兵和辎重兵。
他们负责驱赶庞大的四轮大车队和备用驼马队,照料数以万计的备用战马及运输牲畜,管理着海量的粮草、饮水和弹药。
主力走后,漠南草原的防御将交给李定国和赵德海负责,再辅以李树明、卢祥,他们几人将率领一万余骑兵留守漠南。
他们的任务是监视可能来自辽东的清兵动向,并镇压漠南境内任何可能出现的骚动,确保北伐大军后路无忧,漠南根基稳固。
大本营宣府镇,则由马青禾、石武二将统领一万余步兵加上王炜达等人的本部人马,依托坚固城防进行守御。
这一次,卢方舟将所有能调动的机动野战精锐都投入了此次北伐,充分展现了他扫平漠北、解决后顾之忧的决心。
点将台前,四万五千大军整装待发,甲胄如霜,铳矛如林,沉默的肃杀之气弥漫草原。
看到全军已经集结完毕,卢方舟没有发表冗长祭文,也没有举行繁复仪式,他只深吸一口气,声如洪钟地吼道:
“将士们!”
“漠北喀尔喀三部,受建奴蛊惑,屡犯我境,扰我百姓!此仇,不可不报!”
“昔日,汉有卫霍,封狼居胥,勒石燕然!本朝有太祖、成祖,屡逐蒙元,扬威朔漠!今日—”
他猛地拔出腰间长刀,雪亮的刀锋直指北方苍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然:
“轮到我们了!”
“目标,漠北!荡平不臣,扬我军威!”
“此战,必胜!”
“我军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骤然爆发,声浪震天动地,仿佛要撕裂云层。
将士们用拳头锤击着胸甲,用长枪顿着大地,所有的激情与战意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早已准备就绪的刘文秀猛地一夹马腹,高举长刀:
“前锋营,随我来!”
三千精锐骑兵如同离弦之箭,轰然启动,卷起漫天烟尘,如同一条决绝的黑色巨龙,率先向着北方苍茫的地平线,奔腾而去!
卢方舟的北伐大幕,在这一刻,正式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