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日,介休北门,晨光带着凉意,照在介休北门润济门外。
卢方舟驻马坡上,目光沉静地望着下方庞大的车队。
由王望城那一千人押运的车队,此刻正蜿蜒向东,即使从高处望去,也望不到前后尽头。
这支队伍中,不但来自宣府镇的全部车马都用上了,这几日还在介休紧急征调了所有的骡马大车,才把这一趟的收获,能一次性打包带走。
目送车队远去后,卢方舟猛地一拉缰绳,沉声喝道:
“全军目标-大同!走!”
一声令下,卢方舟一马当先,身后谷一虎、沈墨、赵镇以及一千余名龙骧卫与亲卫铁骑紧紧跟随,队伍卷起一道红色的旋风,朝着大同府方向飞驰而去!
卢方舟是在介休打出了个开门红,但几路人马中,任务最重、局面最复杂的,是罗火、李定国、刘文秀的那一路。
按照战前部署,罗火将带着李定国、刘文秀的两个哨,超过五千人的步兵,先攻大同黄家,再分兵南下,同时扫荡祁县的靳家、渠家,以及太谷的曹家、王家。
这意味着他们需要在短时间内,连续攻击三个地点,剿灭五大家族!
大同、祁县、太谷三地相距确实不算远,这也为分兵机动提供了可能。
但也正因如此,如果消息提前走漏,后面的晋商绝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必然加强戒备,甚至因为死到临头,而疯狂反扑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当卢方舟率领的铁骑一路紧赶慢赶,这一日,距离大同已不足两日路程的时候。
忽然,前方一骑哨马飞驰而来,马上骑士嘴唇干裂,满面风尘,正是罗火派出的信使。
看到前面来的是卢方舟的旗号,那信使大喜,他连忙拦下大队,随后滚鞍下马,将一封火漆密信高高举起。
“伯爷!罗将军急报!”
看到哨马那副焦急的样子,卢方舟心中微微一沉,感觉事情可能有些不妙。
他接过信迅速拆阅,随着目光扫过纸上的字句,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最终,一抹难以抑制的怒色浮现在眉宇之间。
“哼!一群宵小之辈,现在倒是都跳出来了!”
他攥紧拳头,冷哼一声。
信中,罗火详细禀报了这一路人马在大同城下的僵局。
原来,罗火率部抵达大同城下后,当即出示了卢方舟“协理宣大戎政”的钧令,表示要入城清剿通虏奸商黄家。
然而,却发现大同的城门紧闭,而站在城墙上,拒绝罗火大军入城的正是他们的“老熟人”,原大同总兵王朴!
此人在巨鹿之战前夕临阵脱逃,被卢方舟弹劾后与祖宽一同被崇祯下令缉拿入狱。
然而,王朴背后有首辅薛国观为其奔走打点。
结果,崇祯最终只处死了桀骜难制的祖宽,而对王朴则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仅给了降为副总兵、戴罪立功的处分,便又让他回到了大同这块老地盘上,继续作威作福。
王朴本就因此事对卢方舟极为仇视,再加上他与晋商集团的利益牵扯极深,自然不容卢方舟来动他的利益。
他站在城头,态度极其强硬,以“无朝廷明旨,边镇重地,岂容私兵擅入”为由,不仅坚决拒绝开城,还命令守军弓弩上弦,严阵以待。
几番交涉,唇枪舌剑,王朴因为在自家地盘上,也一改对上清兵就望风而逃的软脚虾形象,仗着城墙之利,寸步不让。
此举激怒了罗火,他当即下令,五千步兵列阵,将随军携带的几门迅雷炮推出,炮口直指大同城门,准备强攻!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驻节于阳和的新任宣大总督蔡瑜,收到了王朴等人的加急军报后赶到了大同。
蔡瑜属于薛国观派系,本就对卢方舟这等“幸进”的武将心怀不满,觉得他行事跋扈,更深恐其在宣大坐大。
闻讯后,他立刻率领总督直属的督标营,火速赶到大同。
其实,原本历史上,此刻应该是陈新甲接任殉国的卢象升,担任宣大总督的。
但因卢方舟崛起及与杨嗣昌关系,崇祯为平衡势力,未任用历史上本该接任的陈新甲,而是派来了更为保守、对卢方舟颇为防备的蔡瑜。
一到城下,蔡瑜便摆出总督的官威,厉声斥责罗火等人“无旨擅动兵戈,威逼州府,形同叛逆”,严令其立即退兵,否则便上奏朝廷,请旨褫夺卢方舟所有官职!
一边是据城而守、有恃无恐的王朴,一边是新任宣大总督、掌管宣大军政且态度强硬的总督蔡瑜,罗火虽悍勇,却也感受到了巨大的政治与军事压力。
虽然卢方舟跟部下说明了目前的形势,并给了各路人马遇到有人阻碍,可以动武的权力。
但罗火毕竟不是卢方舟,他担心若强行攻城,便是公然对抗上官,形同造反,将把卢方舟和整个宣府镇置于困难的境地。
无奈之下,罗火与李定国、刘文秀二人紧急商议。
李定国进言若在大同僵持,耗时日久的话,祁县、太谷之贼恐会闻风而逃,若让其携款潜逃,损失就太大了。
最后,罗火从善如流,当即决定自己带主力依旧在大同城下与王朴、蔡瑜对峙,摆出不肯罢休的姿态,牵制他们的注意力。
同时,秘密分兵,由李定国、刘文秀各领一千人马,绕过大同,昼夜兼程,分别直扑祁县与太谷!
但首要任务不再是立即攻剿,而是迅速完成对靳家、渠家、曹家、王家的包围封锁,绝不能让这四家的人员和财富转移出去!
看完信,卢方舟眼中寒光闪烁。
他是没想到王朴又跑回大同了,而且宣大总督还不是原本该出现的陈新甲,变成了对他极端敌视的蔡瑜。
蔡瑜此人在历史上也是投降了李自成,没想到两个软骨头凑在一起,还威风起来了。
“蔡瑜、王朴,好,很好!既然你们跳出来了,那我就来会会你们!”
“到时候,倒要看看这大同城的门,到底开是不开!”
他不再犹豫,对谷一虎下令:
“传令全军,务必在明日日落前,赶到大同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