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切都尘埃落定。
这片土地,恢复了它那被灰白物质所覆盖的、死寂的、原始的样貌。
而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无穷无尽的深渊种族,此刻,都如同失去了根基的浮萍,呆滞地,站立在这片,对它们而言,无比陌生的、空旷的天地之间。
它们与深渊的连接,被彻底地、永久地,切断了。
它们,被遗弃了。
下一刻,一股源自于生命本能的、最深沉的、无法抑制的恐惧,淹没了它们那混乱的灵魂!
它们,看向了那两位,静静悬浮于半空之中的、渺小的、精灵的身影。
然后,不约而同地,齐刷刷地,跪伏了下去。
那曾经不可一世的深渊领主,那曾经疯狂暴虐的恶魔大军,此刻,都如同最卑微的、乞求着神明怜悯的蝼蚁,将它们的头颅,深深地、埋进了那灰白色的尘埃之中,瑟瑟发抖。
但,时织凛华那双金色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的怜悯。
对她而言,这些,不过是需要被清理掉的、肮脏的“垃圾”而已。
她甚至,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只是,一个念头。
刹那之间——
在这片广袤无垠的、灰白色的天地之间,一场无声的、盛大的、充满了死亡美学的“花朵”,绽放了!
“噗——!”
“噗!噗!噗——!”
那成千上万、数以亿计的、跪伏在地上的深渊种族,它们的身体,就在这同一瞬间,毫无任何征兆地、由内而外地,爆裂开来!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只有,一朵又一朵,巨大而妖异的、温热的、猩红色的“血花”,在这片死寂的、单调的灰白色大地上,次第绽放!
顷刻之间,这片天地,便化作了一片,由连绵不绝的尸山、与奔涌流淌的血海,所构成的、壮丽而又恐怖的、血色画卷。
而时织凛华,便从半空中,缓缓地,降落了下来。
她那雪白的、一尘不染的战靴,轻轻地,踩在了那由温热的鲜血所汇聚成的、猩红色的“地毯”之上。
她,开始在这片,由她亲手所创造的、无边无际的尸山血海之中,漫步。
那飞溅的、污秽的血液,无法沾染她那华美的裙摆分毫。
那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也无法,让她那平静的、绝美的面容,产生一丝一毫的动容。
她那银白色的、如同月光般流淌的长发,在这片极致的、猩红色的背景的映衬之下,显得愈发的、圣洁而出尘。
而她那双金色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眸,则如同两颗,高悬于这片血色地狱之上的、冰冷的太阳。
这,是一种,充满了矛盾的、极致的、令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美。
神圣与邪恶,创造与毁灭,圣洁与堕落……
所有的一切,都在她那漫步于尸山血海之中的、纤细而优雅的身影之上,完美地、融合成了一种,妖艳而又美丽的、绝对的“存在”。
当那最后一片血花,也在那灰白色的天地间,彻底凋零之后,时织凛华缓缓地,转过了身。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位,注视着这一切的、黑发精灵的身上。
她正想说些什么。
但,就在她看清对方样貌的那一瞬间,她的话语,却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她看到了那双,和她自己的、和她王朝之内所有同胞的,都如出一辙的、优美的尖耳。
也就在同一时刻,她体内的精灵血脉,却在这一刻,发出了一种无法抑制的、如同见到了失散已久的至亲般的、雀跃的欢呼!
那是一种,源自于血脉最深处的、跨越了无尽时空的、强烈的共鸣!
什么鬼?
时织凛华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丝巨大的、荒谬的困惑。
这家伙……也是她家精灵王朝的精灵吗?
可王朝之内,有谁,跑到了这么遥远、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吗?
按理来说,能有实力,独自一人,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的,实力绝对不可能差。
在王朝之内,保底也应该是个家喻户晓的、知名的强者才对。
自己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存在。
“哈?”
时织凛华,与那位黑发的精灵,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充满了同样困惑的、简短的疑问。
显然,那位黑发的精灵,也同样感受到了,时织凛华体内,那股与她自己的血脉,所产生的、强烈的共鸣。
但,时织凛华额头之上,刚刚在战斗时,因为力量的极致凝聚,而一闪而过的、那对小巧而精致的龙角,却让她,感到了无比的陌生。
她们家“秩序”之内……应该,没有头生龙角的精灵才对吧?
而且……
为什么,眼前这位精灵的体内,不仅仅拥有着,与她同源的、无比精纯的精灵血脉,还同时,拥有着一股,同样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充满了神圣与威严的……龙族的血脉?
龙族不是老早就被她们精灵赶跑了么,混有龙族血统的精灵又是什么情况?!
“我乃时织凛华,”时织凛华率先打破了这份诡异的沉默,用一种宣告般的、充满了威严的语气,开始了自我介绍,“完美精灵乡的缔造者、精灵龙族之祖、灰烬之冠的主宰、母树祭司家族逐尘者贵血、精灵王朝护镇国公、鳞叶王朝一字并肩王、圣冠王朝救世主、潮汐之国的海月贤者、四神共选的神选冠军、西大陆征服者、诸神阴谋破灭者、天国支配者、吸血者之国终结者、灰白破灭者!”
“额……”
那位黑发的精灵,在听完这一长串,几乎每一个词,都代表着一段足以载入史诗的、辉煌到不可思议的传奇的头衔之后,明显地愣了一下。
随后,她才用一种,与时织凛华那华丽的宣告,形成了鲜明对比的、简洁的语气,说道:
“我是凯勒斯缇娅,霜结之花家族的孩子。”
“没了?”
时织凛华轻轻地,歪了歪她那颗银白色的脑袋。
“没了……”凯勒斯缇娅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硬要说的话,曦弦秩序的容克贵血、永曜秩序复国联军的先锋官,算吗?”
“容克贵血?”
时织凛华在自己的记忆中,思索了一下。
这个词,在精灵语言之中,似乎是,专指那些,虽然拥有着高贵的血统,却没有实际爵位继承权的精灵。
简单来说,就是仅仅只拥有着一个“贵族”的身份,但却没有实质上的爵位与封地。
“你没爵位吗?”时织凛华有些好奇地问道。
以凯勒斯缇娅的实力,能和那个“投影意志”打得有来有回,就算在那个名为“曦弦秩序”的、听起来就很强大的精灵势力之中,不是最顶尖的强者,怎么,也绝对算不上是弱者了吧?连一个最基本的爵位,都不配拥有吗?
“因为,我自愿放弃了爵位的继承权,让给了我的姐姐。”凯勒斯缇娅的语气,平静而又坚定,“我想凭借我自己的努力,去获得真正属于我自己的爵位。”
“那挺好。”
时织凛华赞许地点了点头,凯勒斯缇娅的话语,让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过去,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怀念的、柔和的弧度。
曾几何时,她自己也并没有多少魔法、剑术乃至体术方面的天赋。
因此,按照家族正常的流程,待她的妹妹能够彻底独当一面、而母亲也想卸下重担之后,妹妹便会顺理成章地继承母亲的“首席大祭司”和“祭司长”之位。
到那个时候,她便会成为一名没有任何实权的“容克贵血”,大概率,会被自己能干的妹妹好吃好喝地养着,或者被芙蕾雅妮娅姐姐养着,或者被女皇陛下纳入宫中陪她,安逸地过日子。
当然,今时早已不同往日。
如今的她,早已拥有了远超想象的力量,完全可以反过来,将自己的妹妹、芙蕾雅妮娅和女皇护在羽翼之下。
至于母亲的首席大祭司兼祭司长职位,自然还是会由妹妹来继承,毕竟,她身为四神共选的冠军,所要踏上的,是更为广阔的征途,犯不着也没兴趣去和妹妹抢什么东西。
“那么,‘永曜秩序复国联军’,又是怎么回事?”时织凛华将思绪从个人的回忆中拉回,重新聚焦于眼前这位强大的同族,好奇地问道,“永曜秩序,不是已经彻底覆灭了吗?”
凯勒斯缇娅回答道:“……永曜那么大,怎么可能所有的精灵全都死掉了。还是有部分精灵,在灾难的最初期,便想尽一切办法逃了出来。我们曦弦秩序收留了她们,并且一直在帮助她们,筹备着复国的事宜。”
说着,凯勒斯缇娅伸出手指,指向那片刚刚才被肃清的、如今只剩下灰白与空旷的、曾经的深渊投影之地。
“你猜猜,最开始的时候,那片深渊投影的范畴有多大?”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经历了无尽血战之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磨灭的自豪,“在我们的努力之下,经过了数千年的血战与牺牲,它,已经仅剩下刚刚你所见到的那一小块地方了。如果凛华殿下刚才没有出手相助的话,大概,再过三年之内,我们便能彻底地将这最后一块顽疾,彻底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