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玲玲整理了一下衣着,深吸一口气,才迈开步子,朝着制衣厂的方向走去。
周清恒则留在报刊亭后,他从口袋里掏出零钱,买了一份当天的《广州日报》,又顺手从旁边卖草帽的老农那里买了一顶草帽戴上。
他将帽檐压得低低的,借着报纸的掩护,目光始终锁定在对面茶楼那扇窗户后的两人身上。
毛玲玲刚到兴业制衣厂,门卫老陈远远看见她走过来,不等她开口就先摆了摆手:
“小同志,周清和跟李丽丽还没有回来上班呢。”
老陈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熟稔,
“你不用天天往这儿跑,怪辛苦的,等他们几个回来了,我让周清和第一时间给你单位去电话。”
听到这话,毛玲玲的心里多少有点失望,要是清和已经回到厂里就好了。
但她很快就调整好情绪,拿出工作证,指尖不着痕迹地抚平了证件边缘的折痕,对老陈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老哥,我今天不是来找周清和与李丽丽的。”她语气自然,将工作证递过去,
“前阵子我听李丽丽提起过,咱们制衣厂一直想要参加广交会。我今天来,就是专程为这事儿,想和厂里的领导初步接洽一下。”
老陈愣住了,张了张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转折。
一旁的老杨倒是反应过来了,立马就打开了大铁门。
“您请进,我现在就去请示领导!”
说完,老杨一溜烟地就跑没影了。
毛玲玲则保持着从容的姿态,目光自然地扫过厂区内的景象,仿佛真的在评估这家制衣厂的实力。
老陈后知后觉,搬出一把椅子,温和地道:“小同志,你先进来坐会吧!”
不多时,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热情地握住毛玲玲的手:
“欢迎欢迎!我是咱们制衣厂的销售经理,姓王。听说您是为了广交会来的?”
毛玲玲不动声色地抽回手,保持着专业的微笑:
“王经理您好,我们近期在筛选一批优质的服装企业。之前听李丽丽提起过贵厂,所以我就想过来亲自看看贵厂的生产能力和工艺水平。”
王经理脸上顿时绽开笑容,连声道: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请到我办公室详谈。”他侧身引路,语气热切,
“我们制衣厂确实一直都希望能参加广交会,但我们一次都没有参加过,不知道要怎么着手。
我只是偶然跟李丽丽提过一嘴,真没想到......”
毛玲玲保持着专业的微笑,随着王经理走向办公楼。
她一边走,一边用余光敏锐地观察着制衣厂的环境,心中却在快速盘算着,要如何自然地打听到清和与李丽丽的消息。
进了办公室,王经理热情地上了茶水。
毛玲玲优雅落座,举手投足间尽显专业素养。
她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仔细地跟王经理探讨起广交会的参展事宜。
每一个问题的解答都切中要害,既展现了她对行业的了解,又巧妙地维系着此次来访的正当性。王经理听得连连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毛玲玲才状似无意地提起,“王经理,要不您将李丽丽叫过来,后续如果贵厂需要参加广交会,可以让李丽丽跟我对接。”
说着,她将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
王经理乐呵呵接过名片,但随即脸上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
“不好意思啊,毛同志,李丽丽她这两天请假了,不在厂里!”
“请假了?”毛玲玲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些许诧异。
“喔,您放心,她就只请了五天假,很快就会回来上班的,到时候我让她去拜访您!”
王经理忙不迭地解释道。
“哎呀,那太不凑巧了,我本来还想借这个机会,跟她见上一面的。
不知丽丽在厂里有没有关系要好的工友,能不能带我去她的住处看看,说不定能见到她。我之前好像听她说,她是在外面租房子住的,是吗?”
毛玲玲并没有放弃,巧妙地延续着打探消息的意图。
“啊,对对对,李丽丽跟她的对象是在厂外面租房子住的,离厂不远。”王经理恍然道,
“跟李丽丽关系要好的工友我知道,有一个叫小梅的,以前跟李丽丽一个车间和宿舍的。她肯定知道李丽丽住哪里。您稍等,我马上就让人去叫她过来!”
王经理立即拨通内线电话,吩咐人去省城车间找小梅。
等待的间隙,他热情地给毛玲玲添茶,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毛同志,您看我们厂参加广交会的机会大吗?”
“只要符合参展标准,机会都是均等的。”毛玲玲保持着官方的微笑,目光却不经意地扫向门口。
几分钟后,一个年轻女工怯生生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她约莫二十出头,扎着简单的马尾,工作服洗得发白,双手有些紧张地绞在一起。
“王经理,您找我?”
“小梅啊,快进来。”王经理招招手,
“这位是外贸局的毛同志,她想见见李丽丽,要不你带她去一趟李丽丽的租房。”
听到“李丽丽”三个字,小梅明显瑟缩了一下,眼神闪烁不定。
这个细微的反应没有逃过毛玲玲的眼睛。
“小梅同志,你别紧张。”毛玲玲语气温和,
“我是李丽丽的亲戚,想去看看她,你能告诉我她住在哪里吗?”
小梅咬着嘴唇,低着头一言不发。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嘿,你这孩子怎么变哑巴了?”王经理见小梅一声不吭,有些着急地催促道。
毛玲玲敏锐地察觉到小梅的不安,她轻轻按住王经理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催促。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叫走了张经理,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毛玲玲和小梅。
“小梅,”毛玲玲的声音放得更轻,
“我知道你心里的顾虑,我叫毛玲玲,我的丈夫叫周清恒,是周清和的堂哥。我们都在外贸局工作。
这几天,有一些坏人来找清和与丽丽,我们得到消息,赶了过来,已经晚了一步。”
听到此,小梅抬头飞快地看了毛玲玲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动摇,却仍保持着警惕:
“我不清楚他们去了哪里......不过他们现在不在租房那儿。我和他们住在同一栋楼。”
毛玲玲了然,这位小梅姑娘在没有确定自己的身份前,估计是不会松口跟她说些什么的。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塞进小梅的手中:
“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办公室的电话。
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转交给周清和或者李丽丽,让他们找机会联系我。”
小梅没说话,却迅速将名片藏进了衣服的口袋里。
此时,王经理回到办公室,毛玲玲顺势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