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哐当哐当”的碾过铁轨,也碾过刀疤刘紧绷的神经。
硬座车厢里人声鼎沸,汗味、劣质烟草味、食物混合的酸臭气味,令人窒息。
林富豪脱得只剩一件洗得发黄的老头汗衫,还是热得像个蒸笼里的馒头,满头大汗,他不停地用一张卷了边的破报纸扇风,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烦躁地嘟囔:“热死老子了,这鬼天气,跟蒸笼一样。”
刀疤刘靠窗坐着,锐利的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不动声色地扫过车厢里每一个可疑的身影。他身边这个活宝是指望不上了,只能靠自己。
刚上火车时,刀疤刘一把拉住一心只想往前冲的林富豪,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叮嘱他:
“看好你的钱包!火车上贼比较多,裤兜里别放钱!”
林富豪被拽得一趔趄,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拍着自己鼓鼓囊囊的右裤兜,信誓旦旦,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刀疤刘的脸上:
“哎呀刘哥,你就放一百个心!在兜里揣得死死的,贴着肉呢,丢不了!”
可这话音刚落没几分钟,
“哎呀!”林富豪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像被火燎了屁股,两只大手发疯似的在自己身上乱拍乱摸,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只剩下惊惶失措的惨白,
“没了,钱包!我的钱包呢?狗日的!是哪个王八蛋偷了老子的钱包?”
他这一嗓子凄厉的嚎叫,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吸引了周围好几排旅客惊愕的目光。
嗡嗡作响的车厢骤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这个满头大汗、惊惶失措的胖子身上。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一个清脆稚嫩、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奇和兴奋的童声忽然响起:
“哈哈哈哈!妈妈你快看!那个胖叔叔在耍流氓!他的……他的大屁股蛋子露出来啦!”
车厢的死寂被彻底打破。
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哄笑声!有人指着林富豪的右臀下方,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飙了出来。
林富豪浑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所有的动作都凝固了。
一股冰凉滑腻的触感从后腰右下方传来,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入手是湿滑滚烫的皮肤!
哪里还有完整的裤子布料?
只有一道被利刃划开的长长裂口,从裤兜边缘一直撕裂到后腰,将他那条刺眼的、洗得发白的红色土布底裤,毫无保留地、极其屈辱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刚才那阵莫名的“凉风”,原来不是幻觉!
是哪个天杀的毛贼,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掏走他裤兜里的钱包,竟然用锋利的刀片,悄无声息地将他的裤子,从裤兜边缘一直划开到了后腰!
一股滚烫的血液“嗡”地,直冲向林富豪的天灵盖!
羞愤、恼怒、无地自容,让他那张胖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猛地夹紧双腿,试图用手去遮挡那丢人现眼的破洞,带着哭腔委屈地看向刀疤刘:“刘、刘哥……”
“闭嘴!”
刀疤刘低吼一声,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拳头在身侧攥得咯咯作响,他恨不得当场给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来一记重锤!
他强压下怒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过侦察兵的经历刻进了骨子里,越是混乱,越需要敏锐的观察和绝对的冷静。
刀疤刘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瞬间锐利如刀,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飞快地回溯、过滤着刚才林富豪周围发生的一切。
几秒钟后,他的目光如同钉子般,死死锁定在斜后方一个正佝偻着腰、假装整理行李的瘦小身影上!
那人穿着不起眼的灰布衣衫,动作看似自然,但眼神闪烁,身体微微侧向远离林富豪的方向,尤其是一只手正极其不自然地捂在腹部——那位置,恰好能藏下一些东西。
刀疤刘眼神一寒,没有丝毫犹豫。他像一头蓄势已久的猎豹,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动作迅捷如电,却又带着一种压抑的爆发力。
他没有惊动更多人,只是以极快的速度,穿过狭窄的过道,两步就逼到了那个小个子的身后!
刀疤刘的右手快如闪电,五指如钢浇铁铸的虎爪,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小个子男人捂着腹部的左手手腕!
拇指狠狠掐进对方腕骨麻筋!同时,左膝如同攻城锤般,猛地顶在对方后腰的软肋上!
“嗷~呃!” 小个子男人猝不及防,只觉手腕剧痛欲裂,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将他整个人狠狠掼压在旁边堆放的行李包上!
腰眼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岔气,眼前发黑,连惨叫都变成了短促的哀鸣!
那只紧捂腹部的手,也因为剧痛和麻痹,再也捂不住了。
一个鼓鼓囊囊的、沾着汗渍的黑色钱包,赫然从他腹部的衣摆下滚落出来!
“大……大大哥,我只是想混口饭吃,放我一马,钱包还你!”
刀疤刘并不想与小贼做过多的纠缠,像他们这类人,一般都是一伙人出来作案,还是不要跟他们杠上比较好。
拿回钱包,刀疤刘并没有将钱包还给林富豪。
“钱我帮你收着,要买什么,我会拿钱给你!”
林富豪这次难得的没有反对。
“去换条裤子,前面有厕所!”
刀疤刘又吩咐他道。
看着林富豪臃肿的背影狼狈地挤向厕所,刀疤刘捏着那个失而复得的钱包,小心将它藏好。
他坐回硬邦邦的座椅,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景色,映不进他沉冷的眼底。
他脑子里反复盘算着林富军的计划:
找报社登寻人启事,然后蹲守火车站。
计划看起来简单直接,但广州火车站人山人海,鱼龙混杂……想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且,周清和既然能带着那要命的账本躲这么久,会那么容易上钩吗?刀疤刘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他摸了摸腰间别着的那把林富军送他的匕首,冰凉的触感给了他一丝底气。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只要见到周清和,无论如何,账本必须拿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