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夏日的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暴雨倾盆而下,洗刷了连日的闷热,空气中充满了雨水和泥土的清新气息。雨停后,夕阳甚至挣扎着从云层缝隙中透出些许金红色的光芒,给湿漉漉的世界镀上了一层短暂的暖意。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端木九像往常一样,在听风阁开门前,会查看一下家族情报网通过特定加密渠道传递来的、经过筛选的简讯。这些信息大多与风水异动、潜在威胁或与他父母失踪线索相关的古老传说有关,他并不会事无巨细地关注,只是保持一种必要的警觉。
然而,今天一条夹杂在诸多信息中的、看似不起眼的短讯,引起了他的注意。
讯息内容很简单,确认了楚风在其家族企业正式破产清算后的第三天,已在其母(已与楚宏远分居多年)的安排下,悄然离开了江城,搭乘国际航班前往了某个以疗养和安逸着称的南太平洋岛国。情报显示,楚风精神状态极不稳定,需要长期接受心理治疗,其母变卖了大量私人珠宝和收藏品才凑足费用,此行大概率是长期定居,归期渺茫。
信息后面附注了航班号和大致抵达时间,冷冰冰的数据,宣告了一个人命运的转折。
端木九看着这条讯息,手指在古老的木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离开了。
那个如同跗骨之蛆、一次次纠缠、带来麻烦和危险的阴影,终于彻底远离了江城,远离了他的生活,也远离了……依依。
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轻微的松弛感,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心湖深处漾开一圈浅浅的涟漪。这并非欣喜,更像是一种长久绷紧的弦,在确认威胁解除后,自然而然的舒缓。
他之前并不惧怕楚风,也有的是手段应对甚至反制。但楚风的存在,尤其是其行事毫无底线、疯狂不计后果的风格,始终是一个潜在的不稳定因素,像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炸弹,尤其可能波及到他在意的人。如今,这颗炸弹被远远移除,并且看样子已经失去了再次兴风作浪的能力与根基。
这意味着,依依身边一个重大的安全隐患,消失了。
他不必再分神去防备来自那个方向的冷箭,也不必担心那个疯子在绝望中会做出什么更极端的事情。
端木九缓缓靠向椅背,闭上眼睛,深深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腔里积攒的、因楚风而存在的最后一丝浊气彻底排空。
窗外,雨后的老街格外清新,早起鸟雀在滴水的屋檐下跳跃鸣叫,隔壁早餐店传来的食物香气混合着湿润的空气,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心头那层因为需要持续警戒而存在的、薄薄的阴翳,在这一刻,彻底消散了。阳光(无论是实际存在的,还是心理上的)毫无阻碍地照了进来,一片通透。
这种“松一口气”的感觉,对他而言,颇为陌生,却又无比真实和舒适。这是一种卸下负担后的轻快,是危机解除后的安然。
他拿起手机,给依依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内容与楚风无关,只是寻常的问候和提醒她今天天气转凉,记得添衣。
很快,依依回复了一个可爱的兔子抱着胡萝卜点头的表情包,后面跟着一句:“知道啦!端木老师也是哦!(^▽^)”
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字符和表情,端木九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微微向上牵起了一个清晰的、放松的弧度。
楚风这个麻烦,终于彻底成为了过去式。未来的路,似乎也随着这个阴影的远去,而显得更加清晰和开阔了一些。他可以更专注地偿还功德债,追寻家族秘密,以及……守护身边这份悄然滋生、愈发珍贵的温暖。
心头一松,便是晴天。